江淮之眼底的恨意不加掩饰，他恨城主和夫人，也恨江淮松。
他们将所有的偏心和宠爱都给了江淮松，即便江淮松做了大逆不道的错事，也丝毫无法动摇他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所以江淮之想了耗时最长，但对他们打击最大的方式来惩罚他们。
先是让江淮松自己付出代价，一生注定无法拥有自己的儿子，而让一个女人在城主府中立足的办法，就是给这个女人一个子嗣。
所以在江淮之眼里，谁是江淮松的妻子都没关系，无论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是谁，最终都会成为他的棋子，成为她报复江家的工具。
上一世是顾江漓自己，这一次是孙婵。
他在城主府中织了一张网，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按照他规划的方式前行。
隐忍多年，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得到一个让所有人痛苦的结果。
顾江漓屏息凝神，脑中闪过无数个片段。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江淮之始终在她身后谋划着复仇。
“江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眼中的仇恨消散，剩下的只剩渴求。
顾江漓思考得入神，早已忘了自己是什么表情。
了解了江淮之以后，她的心里没有对他的抱怨，反而是浓浓的悲悯。
既可怜他，也可怜上一世可悲的自己。
如果没有他，上一世的自己也许根本不会想到这么胆大包天的办法，最终也不会落得个被捅死的下场。
但她也完全能够理解为了报复无所不用其极的江淮之。
他的那份妒忌与仇恨，在多年的沉淀以后，终究是会让人疯魔的。
顾江漓松开紧蹙的眉头，也收回心中的怜悯，语气平静：“淮之，我都懂了，你苦心谋划的一切，我都明白了。”
“江漓，你别害怕我，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我会保护好你的，真的，咳咳咳……”
许是情绪太激动，他咳得急促。
顾江漓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淮之。
他的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臂膀，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别的情感，双眼微微泛红，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近乎颤抖，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可以救他性命的浮木。
他让自己别害怕他，实际上是他更担心自己会远离他。
顾江漓最不擅长的就是对付脆弱的眼泪。
若有人在她面前先红了眼眶，她的心就此会软下三分。
她的手轻轻放在江淮之背上拍了拍，试图帮他抚平呼吸，语气也软下来。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江淮之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慢慢从急咳中恢复过来：“那就好，江漓，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离开我，也不会阻挠我的计划的，对不对？”
看见他这副卑微乞求又脆弱不堪的样子，顾江漓真的心软了。
江淮之想要报复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率先在他心中埋下仇恨种子的人不就是他的家人吗？
他拖着病体这么多年，苦苦坚持这么久，只是为了让那些偏心之人付出偏心之后应该付出的代价。
不过是手段复杂了一点，方式激进了一点，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一个貌美病弱的的男人眼角泛红含泪，眼巴巴地望着她，希望自己理解他，包容他，爱护他，于是顾江漓自己在心里把自己说服了。
“我……不会阻拦你的。”
江淮之笑了，随后又轻轻咳嗽两声。
“那王二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你就别插手，我来安排。”
顾江漓突然又面带难色：“但是你的计划已经晚了，王二收下银票，很快会去买落胎药，他妻子的那个孩子保不住的。”
“保得住。”江淮之很坚定，“你给了他一百两让他落胎，我再派人给他更多的银票让他保胎就行了，他知道该怎么选的。”
“所以在我离开王二家以后，你就已经着手让人去做这件事了？”
“嗯，江漓，七日之后，你不用去赴约，你丢失的那一百两，我给你补上，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安安心心养胎就好，行吗？”
江淮之的计划周全，恐怕她还在路上没到家，他就已经让王二接受新的计划了。
上一世就成功的方案这一次想必也不会失败。
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当真都会按照他的计划完成，什么都不会逃脱他的掌控。
“我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让那个孩子来到世上，你不想说，我就不多问了。”
那个孩子不出生是个好事，但他的出生似乎是个无法被更改的必然。
顾江漓想起这个孩子的种种，始终还是心有余悸。
“淮之，如果那个孩子出生以后会给很多人带来灾祸呢？”
“很多人，是指哪些人？包括城主和夫人吗？”
顾江漓说不上来，她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幼稚可笑。
江淮之巴不得这个孩子是个祸害，最好把城主府都搅得不可安生才好呢。
如果那孩子真是个恶魔，反倒是如了江淮之的意了。
“没事，我就多嘴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江淮之露出浅浅的笑容。
顾江漓没有表现出厌弃他的神色，他就放心了。
“江漓，无论城主府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定会护着你，所以我想让你时刻留在我身边，让我能安心，好吗？”
“我是你的妻子，我又能离开你去哪呢？”
江淮之将她搂入怀中，贪婪的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
“江漓，太好了，有你在，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曾很多次犹豫，要不要把我做的事全都告诉你，要不要让你知道我私下卑劣的行径，我很害怕，你知道了真正的我，会觉得自己爱错了人。”
“不会的。”顾江漓轻声安慰，“你是江淮之，这就是够了。”
江淮之在她的颈窝疯狂点头。
“睡吧，太晚了。”天色不早了，寻常时候，他们早就已经进入深睡了。
“嗯，好，休息吧江漓，明天我还要安排一个人给你见见。”
“是谁？”
“明天你就知道了，我答应了你，不会对你有秘密，所以我所有的事都会告诉你。”
“好，睡吧。”
翌日。
孙婵那边传来了怀孕的消息。
而江淮之果然给她带来了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