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都无法做到绝对,肯定还有出境的方法,你知道,只是你不能说。”
白泽还是不搭话。
楚岩汐不再为难他,问出了第二件事:“锁天链,除了帝释可以解开,还有什么办法?”
“斩断。”白泽直截了当地给了答案。
楚岩汐当然知道可以斩断,一向果决的他在这问题上再三犹豫。若他功力不够,锁天链上所受力气全部反传,莲一一必死无疑,就连困在一起的魔尊是否能保住『性』命都是个未知数。
“第三个方法?”
“没有。”白泽答道。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白泽以为楚岩汐在努力斟酌第三件事是什么,毕竟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不可轻易浪费。
实际上楚岩汐感觉再无问题可以问,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求一个答案。
他最想知道的,是何时能再见到莲一一,但直接与他相关的问题他都不可以问。在绝地死境,莲一一曾同他讲,若可能,真想见一见自己的父母,他心里一直记得,或许现在是个好机会。
“莲一一的父母是否还健在?”
“这是第三件事情?”
“是。”
白泽有些意外,但还是诚实回道:“母亲已去世,父亲还在。”
“可否知道他住哪里?”
“当然可以,殿下,这属于同一件事情的范畴。”
他们面前的湖水如镜,此时出现一处深宅大院的图景,有一位年长者正在弯腰咳嗽,有侍女跪地呈上汤『药』,长者接过,一饮而尽。
霍铮立在远处,警惕地望着楚岩汐所站的方向。民间所贴的白泽画像皆是他神兽原身的样子,所以他并不认识化成人身的白泽,只知道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这位长相清奇的白袍男子更让他放心不下。
神荼也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有些紧张:“霍侍卫,你不用担心太子殿下,小白脸一定不是他的对手。有精力,就想想我们应当如何出去。”
霍铮看她一眼,道:“你是鬼帝,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神荼被他堵得无话。
霍铮又看她两眼,道:“你还是换回你原来的样子,这样看着好奇怪。”
神荼哈哈笑道:“我原来的样子就是这样啊。若不是因为入了异域,我也真将自己曾经的模样忘记了。”
霍铮惊讶地挑眉。
神荼居然是位女子,但仔细一想也能明白。他取代筠瑶站上阴极的位置却破解了天雨花阵,他的真身当然是位女子。只是他做了十几万年的粗犷男子,说话及动作都极其豪放,却是一副娟秀小巧的模样,霍铮看着难受。
“我还是喜欢你做鬼帝的模样。”
神荼又豪爽地大笑,道:“我也习惯了那副狰狞的面皮,你忍耐一下,出了异域,我就能恢复。”
霍铮没有再讲话,他见楚岩汐转身来向他们这边走来,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白泽在后面朗声道:“殿下,人生若梦,您博览群书,应当知道庄周梦蝶。”
楚岩汐没有回头。
到底哪一个才是梦?小齐还是楚岩汐?他们两个都在他脑中存有二十年的记忆,完完整整。
与这位隐身桃源的小齐相比,楚岩汐的命运太过波折。上天看似待他不薄,给了他一个尊贵无比的身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个热闹显赫的大家庭以及一个极光明的前程。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而只要他在意的、他看重的,他就注定要失去。
若忽略这里是各个时空的必争之地,偶尔会有战祸,那么这异域桃源,风景绝佳,生活安逸,真是他心中最理想的避世之所。只要心神放松,少一些对那一世的牵挂,他即可再次成为法力亦不弱的小齐,与那位倾心相恋的小昭共结连理,在这里过着无忧无虑的世外生活,生儿育女,快乐地过完这一世韶光。
曾经的苦恼及经受过的伤痛都会被忘记,永远都不会潜入小齐的梦境。
遗忘,真是件好事。
可是我们谁都可以骗,唯独无法骗自己。
楚岩汐躺在床上,望着外面的星光灿烂,这里的星河布得极低,好似站直身就可以采摘星辰,星云更是炫美多姿。那一弯月牙被这满满当当的星星挤得无处可挂,只好委屈地躲在一个角落。
“我说过这里不需要值哨,回去睡。”他转过头对着门说道。
“我习惯。”木门并不隔音,声音就似在耳边,“而且——这里太过诡异,会发生无法掌控的事情。”
“你怕什么?村民没一个是你的对手。”
门外一时安静。
楚岩汐忽然心惊,他最不愿意回忆的血腥一幕在他脑中重现,他倏然起身,翻身下床想拉开门时,听到霍铮说道:“我怕的是,一旦不在您身边,就会将您忘记。”
楚岩汐的手按在木闩上好长一段时间,他才转身重回到床上躺好,道:“进来。”
霍铮应了一声,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可是这山中小屋实在太小,哪能与太子殿相比,他贴门而站,距离还是太近,不太礼貌。
他的不安让楚岩汐觉察,楚岩汐翻转身,看着他,道:“在这里,若我不是楚岩汐,就会是小齐,你的弟弟。”
霍铮的手在剑柄上转了转,说不出话来。一旦清醒,他不敢再让楚岩汐叫他哥哥,想都不敢想。但无论面前的这个人是太子还是小齐,只要能让他守在身边,是谁他都无所谓。他怕的是,这异域将他们也变成相见不相识,就如太傅。
楚岩汐闭上眼睛,道:“若真的忘记了,你也无从伤心。”
霍铮低声道:“会,清醒的那日,会难受。”
楚岩汐长长的睫『毛』翕动了一下,却还是未睁开眼。过了一会儿,他呼吸绵长,似乎睡着了。星月之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色』,给他平添几分玄幻『色』彩,好似他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并不存在。
霍铮很害怕这种感觉,异域再好,他都不喜欢。
白泽高高地站在山崖顶,看着楚岩汐赏景一般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天空并非一味的黑,各『色』星云将它装饰得五彩斑斓,遥望天际,不难看到其他星球的暗影。
他身边有一位时空卫士,探头看了一下后问:“我们难道不阻止他?”
“阻止他?”白泽挑挑眉道,“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怎么阻止?”
“您或许高估他了。”卫士有些不服气。
白泽看楚岩汐已走到朱厌藏身的山崖前,好似心有灵犀,他抬起头来往上望。其实山崖高耸入云,他未开天眼,未必能看得清崖顶有人,但白泽还是往后退了一步,他转头对那位不服气的卫士道:“我做个比较,你可能更易明白。神龙族的尊者,你认为他的武功与法力如何?”
卫士不禁瞪圆了眼,声音也不由提高:“怎么能用尊者来做比较?这六界十荒有谁能与尊者相提并论?”
白泽淡淡地笑了,道:“殿下隐藏在元神中的法力已被激出,现在的他与尊者估计会是平手。或许最后还是尊者会赢,因为尊者无情,只有无情到极点,才能心无旁鹜地精修到最高境界。这位殿下只是看似无情,实则重情重义。”
若不是白泽说这番话,这位卫士绝对不会信,这太不可思议,可是白泽什么时候错过?这天底下又有什么是白泽不知道的呢?卫士不再争执,心里对楚岩汐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待他们再探头看下面时,已见不到他的踪影。
卫士问道:“他真能破这岩石上的法咒?”他才问出口即想起白泽刚才的话,他又接一句道:“算我没有问吧。”
“不过您这样一讲,我发现这位殿下与尊者有些相似之处,那种冷峻威严,如出一辙。”另一位卫士说道:“大约八万年前,我还是灵山仙尊座下一位看管九头鸟的童子,曾有幸见过一次神龙尊者。他着一身紫金盔甲,反手握着一把漆黑的剑站在悬崖边,威仪慑人,黑『色』披风在劲风中猎猎飞扬。他的脚下,万丈悬崖下面,是百万被剿的凿齿族人,看到这些以凶恶残暴着称的降族全部恭顺胆怯地跪在他的面前——”卫士摇摇头,叹道:“你们未看到那场面,真叫人感叹。神龙尊者侧转头瞟了一眼我藏身的草丛,那双眼中的冷寒凛冽,让我不由自主地下了跪,他走了许久,我还跪着不敢起身。那时年少天真,还立定志向,十万年后,我定要成为他这样的人物,这才是男人。可是,世事造化,我看再努力五十万年也达不到预期的目标。”
“你的目标定得太高,”先前那位卫士道,“神龙尊者根本不是努力就可到达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