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没有说话，程宗敏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毕竟一会儿九点半的会议，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程宗敏到达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入座，他微笑着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又与顾宗言对视一眼。兄弟俩的默契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不出所料，这场会议是场硬战。会议结束之时已经是中午一点钟了。与会者纷纷散去，许晴自觉上前，为程宗敏收拾资料。
程宗敏微笑着对顾宗言说，“一起吃午饭？”
顾宗言的神情却有点冷清，刚才几个小时舌战群儒，加上身体的原因，他眼里已经有了几分疲惫的神情。
“不必了，我回去休息一会儿，马上又要开始下午的工作了。”
许晴从程宗敏那里接收到一个眼色，点了点头，拿着资料退了出去，关上会议室的门。
顾宗言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程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程宗敏叹了口气，“宗言，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听不到顾宗言的回答，程宗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从小到大我们都有一种默契，从不干预彼此的爱好，也从不互相抢夺。现在你是要为了一个女人，打破我们兄弟之间的默契吗？”
“听我一句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程宗敏淡淡地说，“我只是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
程宗敏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我看你手上的工作也挺忙的，应该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但是看上去你的下属们似乎并不能让你满意。”他说着随手翻了翻旁边的一份文件，“连报送给我的文件，都能够接二连三的出错。”
“我让许晴准备了几个人，你看看哪个最合适？”
顾宗言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所有的候选人履历都算得上优秀，名校毕业，名企工作履历是她们共同的特点，还有就是，都是女性。
顾宗言把这些简历缓缓的推了回去，“谢谢程先生的好意，但是，我并不需要。先不说，我只是经理的级别，不适合拥有助理，再说我相信自己的能力，绝对能应对财务部的工作。”
程宗敏摇了摇头，“你现在虽然是经理级别，但是你也知道，你很快就要接任总监的位置，你既然选择回到联安集团，就应该知道，自己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
“财务郑总监还有不到一年就退休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让他尽快与你交接总监的工作。关于你的接任通告，我会选择适合的时机向外公布。”
虽然兄弟俩之间的交流不频繁，但是有很多事情，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就像兼任财务总监一事，程宗敏之前并没有说过多少，但是顾宗言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我明白的，”顾宗言淡然地说，“不过既然我现在还是经理，那还是按照集团的规定来行事为好，以免给其他人留下口柄。”
程宗敏却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你是对这些候选人不满意吗？我可以再让许晴去筛选。”
“不必了。”原让顾宗言不满的并非这些候选人本身，而是程宗敏的用意，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件事情改天再商量吧，财务部还有很多工作，我先失陪了。”顾宗言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
许晴看着顾宗言的背影走远，重新进入会议室。
还没等她说话，程宗敏就先开口，“看来你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无论是在挑礼物，还是在挑女人上。”
许晴一愣，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是单纯招助理的话，那倒是简单，只是程宗敏却给这个助理的位置赋予了复杂微妙的含义。许晴每看一份简历都觉得自己有点像在拉皮条，内心有种淡淡的抗拒以及屈辱感。
自己老板的阴暗面，她不可能没有见过，但是这是第一次让她生出不满。
尽管如此，她脸上还是没有表露出一份情绪，只是淡淡的低头说，“对不起，程先生。”
“许晴啊，”程宗敏叹道，“你最近好像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这句话像当头一棒，许晴觉得身体里的血气都往脸上涌去。
“对不起，程先生。”
“你除了对不起，还能说点别的吗？”
许晴暗自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刚刚张氏集团那边来了消息，张总愿意接受上次在谈判中我们提出的条件，希望能够尽快签署合作协议。”
程宗敏听完，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不错，总算让我听到一个好消息。”
许晴松了一口气，“如果您确认了共同开发的合作意向，我现在马上约张总来洽谈细节以及通知法务部草拟合同……”
“不，”程宗敏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他们共同开发？”
许晴有点意外，“那您的意思是？”
“这块地我们不开发，直接转让给张氏集团。”
“这……”许晴有点犹豫，“这块地升值空间非常巨大，我们就这样放弃开发？”
“这块地的价值已经到头了。”程宗敏冷冷一笑，“我收到消息，政策在出台前，会再次变动，并不利于这一片往后的升值。”
许晴吃了一惊，“想必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开，我们需要赶紧降价抛售吗？”
“不，不要降价，”程宗敏修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跟张氏集团说，这块地我们临时提价30%。”
见许晴还是疑惑，程宗敏接着说，“现在的情况就跟买股票一样，其他人都还不确认风向往哪里吹，但又不愿意放过这个投机的机会，这个时候提价，就是向他们释放出这块地很抢手的信息。市场上多的是喜欢追涨的人，这位张总，当然也不例外。”
许晴半信半疑，但是还是按照程宗敏的话去做，谁知道那位张总直接就在电话里答应了她的提价，反倒让许晴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无用武之地。
她挂上电话，不由得感叹程宗敏看人之准，决策之果断及……冷漠。
以张氏集团的规模，拿出这个金额资金来吞下一块无用的地，想必未来已经离寒冬不远了。
而程宗敏不仅用一块无价值的地圈了一大笔钱，还顺带让一个正在成长的企业，不知不觉中走向了下坡的转折点。
另一边。
顾宗言回到自己的经理室，不再掩饰脸上的疲惫。
他揉了揉太阳穴，依然感觉有点晕眩。加上刚才会议中并没有进食，久违的胃痛这位老朋友，马上见缝插针前来问候。
他低头在桌面上找药，却看见键盘旁边打包好的粥和点心，甚至连他的胃药都被贴心的放在旁边。
药瓶子上还贴着张便利贴。
“敬爱的顾经理，工作多忙也要一定吃饭，希望你今天用不上这瓶药……”
落款没有名字，却画了一只展开翅膀的小蝴蝶。
顾宗言尝了一口温热的粥，嘴角抑制不住的泛出微笑。温暖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舒缓了胃部的痛楚。明明只是一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白粥，顾宗言却吃得津津有味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身心强大，之前就算是病了，也会以工作为重，自己慢慢熬过来。
但是现在他却止不住地想，也许相比于工作带来的自豪感，能在发烧胃痛时吃上一碗温暖的粥，似乎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