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梦是周心淼的陪嫁丫头,自幼就服侍在周心淼身旁,周心淼住进了睿王府的时候,只带着香梦一个丫头进了京。等到翻头来她嫁到庆安王府的时候,香梦又做了她的陪嫁丫头。她是最了解周心淼的人,主仆两的默契也远非他人可比,周心淼对香梦的倚重和信任,也没有人能够代替。如果不是因为香梦姿色一般,入不了慕容彻的眼,只怕周心淼早就抬举她做姨娘了。
香梦的一个眼神过来,周心淼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看来这兄妹两个,倒是十分有趣的人,性子绵软,好拿捏什么的,周心淼倒不在乎,她只想知道,这二人有没有真本事。
她拉着两个人说了半天话。
问他们兄妹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今年多大了,出来做什么,婚配了没有等等。
大多时候,都是哥哥说话,妹妹听着,只不过当哥哥的回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很多时候还要问妹妹的意思。
看起来是这胆小且没主意的。
这可有意思了。
周心淼看出了门道,话也就渐渐转到纪婉儿身上去了。
“听说,你妹妹的医术,比你还要高明一些?”
说起这个,季君倒是得意起来。
“我妹妹自幼天赋极高,看起医书来过目不忘,那些晦暗难懂的词句她都无师自通。我祖父也说。她是学医的天才。”季君先是得意,随后满脸掩饰不住的婉惜。
周心淼就把目光转向纪婉儿。
那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似乎一点也不起眼。可是她脸上罩着一个大头巾,把五官都挡住了,想让人忽视她也十分不容易。
周心淼就问纪婉儿,“你今年多大了?”
季君刚想回话,却被香梦抢先一步道:“季公子说了半天的话,口渴了吧,这茶是王妃从商队那花重金寻来的。清香四溢,好喝的很。你尝尝。”
季君刚想再说什么,香梦就又道:“王妃是心疼季姑娘,想跟她说两句话,奴婢知道您这当哥哥的心疼妹妹。可是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还少不得猜测我们王妃欺负您妹子了呢!”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季君还能说什么?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季君就板了脸,也不说话了。
周心淼坐在上首,笑吟吟的看着香梦跟季君斗法,仿佛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样。
纪婉儿拉了拉季君的衣袖,这才开口道:“民女自小生下来,身上便带暗疾。噪音像是破锣似的,怕污了王妃的耳朵,这才没有开口。”
那声音像是被砂粒子揉搓过似的。确实跟破锣一样。
香梦忍不住微微惊讶。
周心淼倒是不动声色,只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姑娘不必太过介怀。”
纪婉儿想了想,突然动手除了自己头上的长巾。
季君大惊失色,连忙去阻止。
纪婉儿只道:“哥哥。没事的,王妃如此待我们。我们又何况自欺欺人呢?”
季君脸上一片阴郁,却也没有再阻止她。
纪婉儿把头巾摘除的那一刻,香梦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住了嘴。
周心淼脸上有惊恐之色一闪而过。
任谁看了那白皙的脸上突然出现的胎记,恐怕都会吓一跳吧!褐色的胎记几乎布满了她的左脸!由右边白皙的脸衬托着,更显恐怖。
季君两条眉毛都会皱到一起去了,他不管不顾的道:“你这是干什么?快戴好。”说完动手帮纪婉儿把长巾围起来,那样子,仿佛是在生气她作贱自己似的。
周心淼微微尴尬。
纪婉儿连忙安抚季君:“哥哥,王妃并无嘲笑之意,你自己又何必小提大作呢!”她笑着对周心淼道:“王妃,我哥哥一直都是这样保护我的,请您勿怪。”
周心淼只道:“怎么会。”
纪婉儿又道:“本来,我们兄妹是想去乌赞寻药的。不怕王妃笑话,我这嗓子和我这容貌都是天生带来的,哪个女子不爱美?谁也不想这样,小女自幼习得祖传医术,可却对此症毫无办法。医者不自医,即便我医术小有所成,可惜还是不能治好自己。我哥哥四处去寻古典医书……”说到这儿,纪婉儿停了一下。
在周心淼看来,她应该是在苦笑。
“古典医书又岂是那么好寻的?就算找到了,也是万金难求。我们……我们自幼丧母,继母是个不能容人的,若不是看在我们兄妹俩会医术,还能给家里挣些钱的份上,只怕连饭也不肯给我们吃,又哪里会允许哥哥花大价钱买医书呢!”纪婉儿佯装叹了一口气,“我哥哥是个倔脾气,若是继母苛待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偏继母还要拿捏我。”
季君脸上有怒容,眼珠子都红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滔天的怒意,根本不像是在作戏。
纪婉儿道:“我们兄妹没有办法,这才离家出走,想去乌赞求药。听说,那里虽然苦寒,可是盛产天下奇珍药物,便打算过去碰碰运气。不成想,阴差阳错,跑到这儿来了。”
周心淼笑笑,便道:“可见你与我是有缘的。”
她用“我”字自称。
纪婉儿想了想,就对季君道:“哥哥,王妃这里,你不宜久留,不如你先回去,万一公子那里有事,你也好照应一二。”
季君没动,显然是不放心的样子。
香梦气结,这季君可真是个木头,又呆又傻,还有一股子倔劲,就算他医术再怎么高明,也不适合留在王妃身边。
“哥哥。”纪婉儿轻唤一声,推了推季君。
季君万般不情愿,不过他仍旧站起身来,站到帐子中间,恭敬的给周心淼行了个礼,只道:“小民先退下了。”
周心淼颔首,随后微微还了香梦一眼。
香梦会意,亲自把季君送到了帐外,还对他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季君梗着脖子道:“我们兄妹也不求能得王妃高看一眼,只求姐姐照应着我妹妹一些,莫要让她难堪。”说完骑马走了。
香梦气得冲着季君的背影跺脚,这人就是块臭石头。
不知好歹,不知所谓。
香梦气愤转身,在帐子前深吸了好几口气。
帐子内,周心淼正在和纪婉儿说话。
“王妃,我哥哥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脾气,我们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不通礼仪,还望王妃不要怪罪于他。”
周心淼一笑,脸上全是宽容之色,“怎么会呢,令兄是性情中人,对你爱护有加,让人羡慕。”妹妹倒是个通透的,比哥哥懂人情世故。
纪婉儿连忙垂头,“王妃过誉了。”
香梦站在帐子外头听得真切,想了想,便挑起厚厚的毡帘进了帐子里。
“王妃,这个时辰了,您该用药了。”她深深的看了周心淼一眼。
周心淼“嗯”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愉的神色来。
纪婉儿就打量起周心淼来,不过她并没有说话,似乎她这么做,也只是出于一个大夫的本能而已。
周心淼见了纪婉儿,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道:“香梦,把那药丸拿起季姑娘看看。”
香梦捧着个描金漆的楠木盒子,站在那里错愕。
“王妃……”
周心淼挥手,只道:“季姑娘是大夫,又通药理,快帮我看看这药。”
香梦不再迟疑,就上前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了纪婉儿面前的长案上。
“姑娘快给王妃瞧瞧。”
纪婉儿迟疑了一下,不过她见周心淼一脸期待的样子,就告了声罪,“那我就给王妃看看。”她打开盒子,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来,打开瓶塞,先是微微闻了一下,随后又把药丸倒也一粒来,放在掌心。
观色,闻气。
“王妃,不知你哪里不适,要服这药丸?”
周心淼叹了一声,才道:“姑娘不是外人,我也就不说那些客气话了。酋长病重不能理事,王子又是个孩子心性,达达尔的事儿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虽有些才德,可毕竟是个女子,难免力不从心,身子也越发不如往昔,常常感觉心累,晚上睡不着觉,精神也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额头,很疲累的样子。
“王妃,不知道您用过这药以后,身体状况可有什么改变?”纪婉儿又问。
“并无太大改变。”周心淼只道:“这药还是托人从大雍带回来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纪婉儿只道:“这是很普通的补气丸,所用药材并不名贵,王妃用了,没什么效果也是件正常的事。”
香梦惊呼一声,不够愤愤不平的道:“很普通的东西?王妃,奴婢被人骗了,还当它是什么珍贵的好东西买了回来。”香梦连忙跪下请罪,“是奴婢不好。”
周心淼十分失落,喃喃的道:“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懂药理,是那些商人居心不良,快起来。”
香梦轻泣几声,这才起来了。
纪婉儿默默的看着她们主仆做戏,心里想起秦黛心的嘱咐,对周心淼更加防备起来。
“王妃,若是王妃不嫌弃,不如让小女为王妃请脉。”纪婉儿只道:“开剂汤药吃,可比吃这些药丸子快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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