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心懒洋洋的拿起一本类似山水游记的杂书来看,她神情专注,纤细的手指不时的翻动着书面,根本没有想要理会一边站着的姜氏。
雪晴尽职尽责的站在一旁,等着秦黛心的吩咐,她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的如同一根矗立的旗杆。
姜氏站在那里,虽身形不动,可心里却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心虚焦虑的表情早已经写在脸上,额头上的汗水也无声的出卖了她。秦黛心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早就把姜氏的把戏看得明明白白,雪晴虽然不明白个中原由,可她却认定了这姜氏并非善类,否则小姐也不会单单把她留下来了。惟有姜氏一人不自知,还妄想着能逃过这一劫,有怨有仇,他日再作计较。
“三小姐,不知道您把奴婢留下来,可是有事情吩咐奴婢做?”姜氏打了小半日的腹稿,又见秦黛心似乎并无怒意,这才敢怯怯的开口询问。老天保佑,可千万不是她想的那样才好,如若不然,自己恐怕真的是难逃一劫了。
秦黛心轻声道:“雪晴,去找个松雪香来点点。”
“是。”小姐平日里不爱点香,今儿是怎么了?雪晴虽然不解,但仍旧按照秦黛心的吩咐,去了放置杂物香料的博古架上取下一只描红漆的锦盒来,找到了被搁置了许久香料盒子,取出一点松雪香,放到三足镂空雕花熏香炉里点了起来。
片刻间,香烟袅袅升起,飘散在整间屋子里。松雪清香冷冽,不及团花香浓烈,也比不得茉莉的淡雅,可相比之下,秦黛心就是喜欢它冷冷清清。刺人心肺的幽香。
姜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只是远远的看了雪晴放香,燃香的动作,便觉得此事高贵至极,随后她又闻了平日里听没听说过的好香料,当下便使足了力气使劲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谁早上没刷牙,一股子烂菜叶子味儿。”
姜氏一愣,倒也听出来秦黛心说得是她,她又急又恼,一时竟忘了换气。那香气猛地窜进肺里,有进无出,呛得姜氏眼珠胀痛。胸壁直疼,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憋着气呢,忙吐了口气,又急促的吸吐了几回,这才缓过劲儿来。
雪晴见不得这个蠢妇失态。当下道:“回小姐,烂菜味儿又浓了些。”语罢还冷冷的扫了姜氏一眼。
这么明显的挤兑,姜氏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秦黛心上次让人打她的事儿犹如发生在昨天一般,现在想想,脸上还疼得慌。三小姐余威还在,姜氏自然不敢放肆,哪怕雪晴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是秦黛心近前的人,不是她一个粗使婆子可以顶撞的。
因此,哪怕姜氏现在有心生闷气,也只能闭紧嘴巴往肚子里咽,倒不是这个姜氏有容人的肚量。不去计较,只是她认为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弄清楚这个三小姐为什么要留下自己才好。
姜氏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露出一排发黄且不齐的牙齿,讨好的问道:“三小姐,奴婢是个贱皮骨,一会儿也清闲不得,您让奴婢留下来,可是有什么活计要做?”
秦黛心就这么歪着看书,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倒有几分斑驳的味道,她仿佛没听到姜氏的话一般,仿佛屋里没有姜氏这个人一般,静静的看着她的书,眼皮都没动一下。
雪晴见了,恶狠狠的盯着姜氏道:“小姐看书时,最不喜欢被打扰,你这婆子好不识趣,竟三番五次的出言打扰小姐。”雪晴意味深长的看了姜氏一眼,轻声慢语地道:“你若再敢如此,不用小姐发话,当心姑奶奶找人料理你。”
姜氏是个欺善怕恶的,她见雪晴目露凶光,牙尖嘴利的,可见是个不好招惹的,当下不敢多说什么了,只得规矩的站着,可却心有不甘,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秦黛心是个稳的,头都没抬一下,根本把姜氏当空气一般,雪晴虽然搭理她几句,可句句都是警告教训的话,比不搭理人还让人生气。
姜氏没辙,左右无计可施,干脆也不再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盯着自己的鞋尖。
时间过得飞快,不多时便听见有小丫头给李妈妈问安的声音。
正是燕氏,如意二人跟着李妈妈一块回了畅晓园。
三人来到屋内,齐齐的给秦黛心见了礼。秦黛心让人搬来了椅子,请李妈妈坐下,又让小丫头们端了茶来,这才放下手中的书,跟李妈妈说起正事来!
“……我看着是个心不善的,又见她神情慌张,这才起了疑心。妈妈替母亲办正事要紧,我寻思这事儿还是悄悄的办好,免得知道的人太多,无故声张。如果是查错了,那就是我的不是,妈妈如实回给母亲便是,如果没查错,这事儿,还望李妈妈不要嫌麻烦,一一回给母亲,再彻查才好。”
李妈妈听了这话,不由得拧起眉头来。她左思右想,就觉得三小姐留下这个姜氏是另有深意的,果不其然,听这话,三小姐怀疑这婆子藏私呢!
姜氏此时听了秦黛心的话,方才醒悟,原来人家一直就怀疑自己个儿呢!偏她还抱着一线希望,认定这三小姐是个笨的,又是个姑娘家,定不会想到这层上去,哪成想蠢的那个,一直都是她自己而已。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豁出去了。
姜氏打定主意,把心一横,大声嚷道:“李妈妈,老奴冤枉,你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秦黛心听不得她这杀猪一样的叫声,心想难道这姜氏除了撒泼以外,就不会别的招数了吗?
雪晴上前一步,沉声道:“闭嘴,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小姐有分寸,自不会冤枉了你去。”
李妈妈点点头,“正是这话,谁也不会冤枉你。叫唤什么?”她不是言语犀利的人,如今这话也算严厉了。
姜氏缩了一下脖子,手下意识的放在衣裳下襟攥了攥。
秦黛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当下道:“燕妈妈,上去搜搜。”
燕氏道了一声“是。”便上前准备搜那姜氏的身。
姜氏大惊,忙捂着衣裳下襟往后退,叫嚷道:“你要干什么?”
雪情连忙上前,帮着燕氏制住姜氏,把她的其中只胳膊一拧,背在身后动弹不得。
姜氏不知道雪晴会功夫。大惊这丫头手劲咋这么大呢,她竟挣脱不开。
趁这个空档,燕氏上前查起了姜氏。因为之前姜氏捂着衣襟的动作太过明显,所以燕氏便先查这姜氏捂着的衣襟。
姜氏大惊,拼命的挣扎起来,雪晴忙把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使她动弹不得。
燕氏得了机会。上前寻摸起姜氏的衣襟来,这一查不要紧,还真让她搜出了东西。
是块帕子,方方正正的缝在衣襟里,因为只是简单的缝了两三针,因此燕氏只是轻轻一扯。便将那帕子扯了下来,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绣了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在上面。
燕氏皱了皱眉。把那东西交到李妈妈手上,却没有让秦黛心过目。
秦黛心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佯装没看见,视线又落在了一旁的书上。
李妈妈拿着帕子,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这货把这帕子缝得如此隐秘,难不成是闲得慌?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使这栽赃的手段。
李妈妈平时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即使这样,也难忍这胸中的忿恨,狠狠的剜了姜氏几眼,若不是碍着在秦黛心的屋子里,只怕早就啐她一脸口水解气了。
姜氏眼见事情败露,心里顿时没了底气,整个人若不是还被雪晴提着,恐怕早就站不住要趴到地上去了。
“妈妈,这……事情不是这样的。”姜氏怕得很,话说得也不利索了,一个劲儿的求饶。
李妈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事情也摊不上多大的罪,栽赃不成,顶多就是个藏私,把人打发出去也就是了,可如今出了海棠的事儿,夫人正在气头上,只怕下手会狠些,弄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想到姜氏即将面对的重责,李妈妈反倒同情起她来。
也罢,她已是将死之人,自己何必在做恶人?想到这里,李妈妈一改方才怒不可遏的模样,严厉道:“这事儿我也做不得主,你有什么话,省些力气留着见夫人时再讲吧!”
姜氏傻眼,呆呆的回不过神来,她宁愿这李妈妈痛骂她一顿,不,打她一顿也使得。可她不但没打没骂,反而有些心平气和的模样,这决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妈妈,奴婢知道错了,求求您啦!您开开恩,放过奴婢吧!”姜氏或许已经想到了自己的下场,当下失控起来,她拼命的想要挣脱雪晴的钳制,却屡屡失败,弄得她头发也散了,脸上全是眼泪的鼻涕,狼狈不堪。
秦黛心冷眼看着姜氏,冷冷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八个大字如同咒语一般,让一直处于疯颠状态的姜氏突然安静下来,秦黛心吩咐燕氏喊来两个粗使婆子,用麻绳把姜氏捆了个结结实实的。
李妈妈起身告辞,态度恭敬,“老奴这就去回禀了夫人,人我也一并押走了,免得这波货脏了三小姐的屋子。”
秦黛心颔首,却不言语。
李妈妈知道这个事儿不好摆到明面上去,三小姐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议论这事儿?回夫人话时,言辞也得斟酌一番,她要顾及的,可是秦府的名声。
打定主意的李妈妈朝秦黛心福了一福,带着两个婆子,押着姜氏去了方婉茹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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