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阳光柔和且温暖,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去舒坦。
秦黛心带着如意去了方婉茹的院子,给她的嫡母请安。主仆两个穿过一个小园子,顺着铺了鹅卵石的甬路,绕过了假山奇石,远远的就看见了方婉茹院子里摆放的盆景,大概也是因为天气好,下人们把花儿搬来搬去的晒晒太阳。
李妈妈穿了件孔雀绿的褙子站在院子当中,指挥着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轻点,这是夫人喜欢的绞丝芙蓉,千万别碰了,当心着点放。”
“唉哟,你,说你呢,那花儿喜阴,你到把它放到太阳底下去了,不到小半日就得蔫死,快移走。”
院子里一派忙碌的景象,大家对秦黛心的到来视而不见,没有下人给她行礼,亦没有人给她脸色看,与她初来时的境况和后来时的境遇完全不同。
如意有点气不过,她只是一个凡人,有点情绪也是难免的,只是不明白小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已经到了凡事不喜形于色的地步!
秦黛心脸上挂着例行公事一样的浅笑,上前几步道:“天气暖和了,人忙花也忙,李妈妈好早啊!”
李妈妈扭头见了秦黛心,忙屈膝福了福身子,“见过三小姐。小姐惯会取笑人,这是奴婢的本分。”
李妈妈是方婉茹的心腹,是方婉茹身边的头号人物,换作是以前,她即便是行礼,秦黛心多半也会虚扶她一下,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秦黛心竟然动也没动,就那么浅笑着受了李妈妈的全礼。
李妈妈面上毫无异样。心里却想着夫人咬牙切齿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惯会装疯卖傻的摆出一副蠢笨的样子,内里却是个极聪明的。”
“……她是明摆了李氏一道,暗地里则摆了我一道。”
“这个丫怕是要反了,她当我这个嫡母是吃素的呢?我倒要看看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敢怎么跟我对着干!”
方婉茹是个火气大的,如此盛怒,却不多见。
“母亲可有空?”秦黛心也懒得和李妈妈周旋,当初苏氏被迫送走孩子的事儿,她是参与者之一,虽然她是听命于人。并非主谋,可秦黛心就是不待见她,或者说。不待见方婉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在秦黛心眼里,她们都是一丘之貉。
“真是不巧,三小姐,夫人早起略有不适,头正痛着呢。连几个管事妈妈来都没见着人,您看您是不是先回去?最近夫人身子不大好,想来是地气上升,湿气入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夫人她操劳了大半辈子了。身份可不能跟你们小姑娘比。”
秦黛心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是这个理儿,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还烦妈妈替我禀一声,就说我来过了,等晚上我再过来给母亲请安。”病了?还地气上升,湿气入体?这李妈妈何时也学了医理了。
李妈妈听了秦黛心的话,眉毛就是一跳。心想还来?
“奴婢一定转答。”
秦黛心笑着望了一眼方婉茹的次间,转身走了。
李妈妈提了半天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
主仆两个顺着原路往回走,速度极慢,与来时不同。秦黛心心情好,还四处看起了冬日里没有景致。
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如意愤愤不平道:“小姐,那些人太可恨了,竟然都不理会您,您好歹是主子,就是过去也没受过现在这种待遇。”
秦黛心不以为然,顺手扯了一枝柳条来,“哪种待遇?吃的好,穿的好,又没被人苛扣什么月例,你还想怎么样?”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奴婢就是看不惯他们那些人的嘴脸,惯会望高踩低的。”
秦黛心扔了柳条子,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人性本如此啊!”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自从整治了李氏以后,方婉茹对秦黛心的态度就一直冷冷的,不比从前。从前的方婉茹会敷衍,会哄骗,但绝不会这么冷着她!方婉茹会暗中使手段加害自己,也会恩威并施的拉拢自己,但绝不会让自己如同一颗弃子一样,独绝的待在棋盘的一角,等着被那些蠢蠢欲动的有心人吃。
她无非是在等,等着抓自己的错处,最好是世人不能容忍的重责,到时候不光是秦黛心出事,只怕苏氏也会连带着受牵连呢!
秦黛心笑,方婉茹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只可惜自己这根硬骨头可不是她能啃动的。
“奴婢也是担心小姐,忘了关心则乱,还请小姐恕罪。”如意连忙跪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秦黛心看了看如意,心想终究不是可造之材!
如意做事很有眼色,又很懂人情事故,且小有聪慧,最重要的是很忠心,对曾经落难的三小姐不离不弃。她做为一个大丫头来说,虽然不顶尖,却也可以了,至少在府里生活的日子,如意是个很好的帮手。
只是以后呢?
秦黛心想起了九王爷,想起了瓦那,还有山上破庙之中的那一胖一瘦,十数个黑衣人,这一切似乎都无她无关,却似乎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敢保证自己到底是会身处波涛位于漩涡之中,还是安然无恙的顺流而下!
到了那时候,如意是否能当得自己的心腹呢?
恐怕不行!
秦黛心在心中默默的摇了摇头,如意年龄还小,能当上大丫头,多半也是方婉茹故意为之,一个并不出色的大丫头,不但不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很可能还是一颗时不时跳出来的定时炸弹。只是方婉茹怕是万万没有想到,如意会做得这么好,何况自己又来了,她又怎么会出岔子呢!
如果只是留在秦府里跟一群女人斗来斗去,那么如意会是她的心腹。怕就怕……
秦黛心咬了咬嘴唇,心跳得厉害极了,血液里似乎流躺着某种不安分的因子,激烈欢快的跳跃着!这身体不是自己的,可为什么却如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这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灵魂带给她的?
如意就这么低着头跪着,心里悄悄的打起了鼓,这么长时间了,小姐都让自己起来,会不会是真生气了?
“你起来吧!”声音无奈,又有些兴奋。
如意起了身。不明白秦黛心的兴奋从何而来。
秦黛心冲着阳光一笑,人啊,就是喜欢自寻烦恼。前路漫漫,是平坦或是曲折还尚未可知,自己竟然也学古人杞人忧天了!
秦黛心穿了件藕荷色的蜀锦交领长裙,外面罩了件青色丝绢褙子,她就站在阳光下。金色的光晕似有似无照在她的脸上,不过是自嘲的一笑,可眼睛里的神采却是别样动人。
如意看着秦黛心的微笑傻了眼,她知道小姐美,只是长年跟在她身边,对这种美已经习惯了。可如今看到秦黛心这种处之泰然的笑,如意竟觉得她美艳不可方物,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倾国倾城啊……
方婉茹正襟危坐在绵榻之上,听李妈妈跟她说着秦黛心的事儿。
“看起来没脾气且无害,受了老奴的全礼,听说夫人不适。也没吵着进来,亦没生气。只说晚上还会过来。”
出人意料的,方婉茹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放松了一直僵着的背……
李妈妈见了,心里惊讶起来,这是……
方婉茹低声道:“若是这个反应,咱们倒也不怕她了,怕就怕是个不知深浅的水潭,冒冒然踩进去会被生生淹死。如今都见着底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水来土掩就是了。”
李妈妈自然也懂,连忙应是,心里的讶异却更明显起来,夫人意用了个“怕”字。
方婉茹也不理会李妈妈的反应,自顾自的思量起来,府里现在是多事之秋,真是按下了葫芦起来了瓢,倩心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子诚的婚事也没有定妥,李氏虽然被囚,却怀着身子,更别提苏氏的双生子和秦黛心这个她一直没看透的眼中钉了。
还有海棠,那个贱人倒是会钻空子,竟然天天勾搭老爷……
方婉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眼看着就要到三月三了……
贾府早就下了贴子,三月三贾夫人要在府里设宴,台州城里但凡有点地位的人家都接到了贴子,贾夫人的意思是要以台州商会的名义举办一个小小的募集会,让台州城里的小姐们都能拿出自己的一些私房来,捐给边城的贫苦百姓,有小道消息称,贾夫人这是要给自己还没成家的二儿子和三儿子选媳妇呢!
方婉茹却不以为然,贾家的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光看贾家大爷的亲事就知道的,人家娶的可是吏部侍郎的女儿,按这个逻辑推算一下,只怕台州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贾家既然看不上秦家,自然也不会看上其它商贾之家,而台州也不比京城,没有那么多王亲贵胄可以挑,所以选亲的事情自然就做不得准,募集善款的事儿倒是有可能。
“晚上她若是过来,你便不要拦着了,让她进来就是。”
李妈妈知道她说得是秦黛心,便连忙应了,又道:“夫人是想带着三小姐去贾府。”
方婉茹一笑,“三月三呢!自然是要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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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夜灯渔火同学的珍贵小粉红,感谢文哈哈同学的打赏,留言。话说恕恕是个好孩子,最喜欢听取大家的意见了,因为人家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很多的不足之处,想要进步,必须要多听大家的指点,人家会很努力的向你们的希望靠近,虽然梦想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酷,但人家会努力的!加更是件让恕恕头痛的事,家有小宝,时间不容人,而且恕恕有习惯性抽抽性卡文病,唉!真是一言难尽有木有?总之我会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