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悄悄的,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氏目光呆滞,眼中似有悲伤,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才微微的低敛了眼帘,掩去了眼中最真实的反应,轻声道:“老爷,说什么呢!怎么会。”
齐富贵闭上眼睛,心中忿恨的咒骂了一声,随即睁开眼睛,故作不知的道:“也是,她若出了差子,嫁不到楚家去,那我们的心血可就白废了。我养了她十七年呢,啧啧,又把她嫁进了楚家,她这一生也算值了。”
白氏心里很痛苦,可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能装作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齐富贵盯着白氏的背影冷笑一声,无知的女人。
“不过你说得对,如果她真的被吓出了毛病,我们也不好跟楚家交待,明天你就给她请个好大夫,看一看吧!”
白氏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明天去秦家的事情你要多上心些,宝婵才是我的女儿。”
“知道。”白氏心里闷闷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那个齐宝婵不过是草原贱奴生养的,如何能跟她的宝珠比!
齐富贵站起身来道:“你睡吧,我走了。”
白氏略微松了一口气,起身送他。
等到齐富贵走远了,白氏这才失魂落魄的回到梳妆台前,抓起掉在地上的宝石簪子,狠狠的向梳妆镜砸去,铜镜发出一声闷响,宝石簪子应声落在了梳妆台上。
白氏闭上眼睛,时光仿佛又倒退回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的那个雨夜,齐富贵冒雨抱回了一个刚刚出生不到三天的女娃娃,白氏见了,不盛欢喜,她生了三个儿子,一心一意想要个闺女。求了不知道多少寺庙。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白氏终于再次怀上了身孕。只是天气炎热,白氏妊娠反应大,几乎吃什么吐什么,齐富贵见她终日闷闷不乐的,便带她去了覆川之地游玩,希望能缓解白氏身体上的不适。
这个主意原本是不错的,在怀孕三个月以后,白氏便动身跟着齐富贵去了江东一带,在风景宜人的地方置办了一套宅子。可惜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别的什么,孩子在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了。生下来没几天便夭折了,那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孩。白氏哭了几通,好不容易做完了月子,却没能从丧女之痛中缓过神来。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天上竟然掉下来个女娃娃。这怎么能不让她欢喜?
可白氏并没有让喜悦冲昏头脑,她抱着那个女娃娃,追问齐富贵这孩子的来历。
开始齐富贵一言不发,被追问的急了,才道是路过捡来的。白氏还来不及细问,孩子便嗷嗷哭了起来。许是饿了,婴儿的本能让小小的她直往白氏怀里钻。
白氏母爱泛滥,当即让人煮了加杏仁的羊奶来。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着孩子。孩子吃饱了,也就睡了,白氏打量着孩子的眉眼,越看越觉得喜欢。
是个闺女呢!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她才这么一丁点大。只要养在身边,百般珍爱她。这孩子日后自然只能认她做娘亲,也算全了自己想要个姑娘的执念。
白氏心心念念觉得这个孩子这是上天赐给她的,两个人既然缘分匪浅,自己也应该好好待她,所以白氏便遣散了所有知情这个孩子来历的下人,把这个齐富贵捡来的孩子如珠如宝的养了起来,给孩子起名为齐宝珠。
齐富贵没反对,反而支持白氏,一句“从今天起她就是咱们的女儿”让白氏感动的不如何是好,她以为他是喜欢这个孩子的,不是吗?他眼睛里有宠爱,声称要把最好的给宝珠,他搜集了天底下最好的,不管是衣裳还是珠宝,玩物还是吃的,就连亲事也是千挑万选,才最终挑到了楚家的头上,虽然楚天衡不是人中龙凤,可也相去不远了。
她以为他拿宝珠当亲生女儿疼,原来不是。
白氏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人人都道齐富贵惧内,爱妻有道,可谁能知道他真实面目?贪婪,野心,自私,见利忘义,这些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
还有宝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白氏想起自己无意中偷听到关于“纪家”的事儿,心里就是一个哆嗦,这事儿,应该与她们家无关吧?可为何宝珠的生辰八字,老爷会那么清楚呢?孩子不是他在路边捡回来的吗?当时孩子身上并没有任何跟身世有关的物品,难道说这孩子真姓纪?
白氏又开始推敲起来,时间对,都是十七年前;地点对,都是在江东;同样是雨夜,同样是出生不久的女孩……
白氏再一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论推敲多少次,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设定好的一样,任她百般论证,结果却依旧是一个样子。
事实真相让她感到恐惧。
只是……
就当她是逃避吧!也许这一生她都不用面对这个真相。
白氏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切也许还有转寰的余地。
第二天一大早,白氏带着齐宝珠去了秦府。
白氏的到来,让方婉茹又惊又喜,虽然早在贾府时,白氏就称会过府来谢秦黛心,可当时必没有言明具体时间,谁能料到她居然第二天就上门了?所以方婉茹有些措手不及。喜的自然是有机会跟白氏探讨两家结亲之事,这种事情向来是男人决策,女人家探讨细节的,既然齐老爷表明了态度,那么与齐夫人商量起来应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方婉茹坐在花厅里,脸上流露着真挚无比的笑容:“齐夫人要来,该早早让人通知我一声才对,我也好准备准备。”
白氏抻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心里看不上方婉茹谄媚样,可面子上也总得过去些:“不打紧,不打紧,秦夫人何必客气。”
方婉茹见齐宝珠一言不发。只是光顾着看外面,便道:“齐大小姐可是大好了,那日听闻大小姐似乎被吓着了。”
白氏不喜欢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道:“本就无事,是那大夫见贾家显赫,生怕言语出了差错,这才叮嘱要喝一剂安神茶的。你看她的气色,不是好好的?”
方婉茹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道:“大小姐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叫了小三儿来……”
秦黛心的一只脚刚踏进花厅。就听到方婉茹如是跟齐宝珠唠着家常。
这个倒霉的排行,小三儿小三儿的,多容易让人误会。
齐宝珠看到秦黛心来。眼睛就是一亮,她连忙跑到秦黛心近前,伸手就扯住了秦黛心的胳膊,“好妹妹,总算盼了你来。”
白氏假装不悦道:“没规没矩的。成什么样子。”
齐宝珠羞怯一笑,“这又没有外人在,怕什么?”
方婉茹最爱听这话,忙打圆场道:“大小姐这话极对,都是自家人,没有关系。”
秦黛心默默的忽略掉方婉茹话里话外的意思。规规矩矩的请了安,又冲白氏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白氏知道秦黛心还在恼她。也不在意,只道:“三小姐真是越来越标致了,出落得跟朵花似的,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有福气,日后能娶得如花美眷。”
方婉茹忙道:“您过讲了。在家里也是闲散惯了的。只有这个时候才规矩些。”
秦黛心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对方婉茹与白氏的交锋置若罔闻。倒是齐宝珠有点坐不住了,她生怕白氏会当着秦黛心的面儿道出两人来秦家的真正意图,因些她既紧张的盯着秦黛心看,又支着耳朵听白氏说什么,显得诡异且坐立不安。
白氏笑笑,“姑娘家,哪个不是待在闺阁里的时候自在些?出嫁以后要为人妻,为人母侍奉公婆,料理家事,只怕忙都忙不过来,想闲散却是不能了。”
方婉茹忙道:“正是这个理儿,所以平日里我也不喜拘束她们,我们家姑娘多,倒是热闹。”她急于表达自己待人宽厚,无非是暗中告诉白氏自己不会亏待齐家的姑娘罢了。
两人越说越热烈,都是女儿嫁来嫁去的事儿,听得秦黛心眉毛直跳,她悄悄对齐宝珠道:“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可好?我知道街上有家点心铺子,做得东西可好吃了。”
齐宝珠眼睛一亮,她是求之不得,点心好不好吃无所谓,她是要迫不及待的离开眼前这个事非之地。
“娘,我想跟妹妹出去走走,听说街上有家铺子东西做得很好,女儿想去看看,就不打扰您和秦夫人闲话了。”齐宝珠紧张的看了看白氏,生怕她会不准。
“你们年轻人,出去散散心也好,夫人以为如何?”
方婉茹正想找个借口与白氏单独聊聊齐,对方先提出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去吧,可别走远了。”白氏面带微笑,心想什么好东西是自己女儿没见过的?这只怕是个托词,“带上人,务必在晌午前回来。”前两次齐宝珠被绑失踪的事儿,让白氏心有余悸,想想都后怕,这样吓人的事儿说什么也不能再发生了。
“知道了。”语气里都是掩不住的欢喜之情,齐宝珠没想到白氏会轻而易举的答应了,事情办得这般容易,哪有不欢喜之理?
齐宝珠虽然欢喜,却也没忘了礼数,她转而对着方婉茹轻施一礼道:“夫人别担心,我们就近走走,不到晌午就回来。”
“去吧去吧!”方婉茹一笑,显得很是通情达理。
秦黛心暗想到,看来白氏要留在府里用午饭啦!啧啧,这两个人是要聊多久啊?
“夫人稍坐,我们去去就回。”虽然上次在贾府白氏惹怒了自己,但面子上的样子还是得装一装,她好歹算半个长辈,不能太失礼的。
齐宝珠等得不耐烦了,拉起秦黛心就走。
白氏摇了摇头,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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