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赢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连屋里什么时候进来了人也不知道,直到他嗅到一股苦涩的药味,才回过神来。
陪伴了他一天一夜的汉子端了药来,放在离他不远的小几上。
“公子,用药吧!”
秦子赢缓缓闭上眼睛,恨不能一把扫了眼前的一切,他脑海里又响起秦黛心那充满嘲讽的话,心里顿时改了主意。
他得好起来,他得吃药,他只有好起来,才能做些什么。
秦子赢睁开眼睛,伸手端过药碗,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仰头把手中的苦汤药一饮而尽。
床边站着的汉子惊讶的挑了挑眉,真喝了?他想起那女子离走时交待的话,心里不禁对秦黛心竖起大拇指,原来,她竟那般了解眼前这个男子,料定了他会在她走后喝药,才会交待他们快点煎药。
秦子赢喝了药,觉得胸中的沉闷散去不少,他心里乱糟糟的,眼皮却逐渐沉重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便睡着了。
汉子悄声的退了出去,心想总算能安静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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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黛心带着雪晴回到秦府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已经换了身寻常的衣裳,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回了府。
秦府下人一个个恨不能成了瞎子,三小姐这是一夜未归?还是起大早出门去了?这事儿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半句也不敢议论。
秦黛心对大伙的表情置若罔闻,一路朝着畅晓园走去,刚到二门上,就看到燕氏在伸长脖子张望着,见了她,表情里明显带上了欢喜,她连忙迎了上来,给秦黛心见了礼,而后才道:“小姐快去夫人屋里看看吧。夫人昨天半夜没寻到你,气得不行。”
秦黛心有些意外,大半夜的,苏氏找她做什么?怪不得刚才那些下人眼神怪怪的,怕是都知道了她大半夜不在园子里的事儿。
“生的什么气,小提大作。对了,娘为何寻我?”
三人边走边说,都是压低了声音的。
燕氏把麻五半夜找上门来的事情简短的学了一遍,才又道:“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半夜把您找来。奴婢想了好几个办法。可是还没拦住。知道您不在府里,夫人气得一夜没睡。”
秦黛心小小吃惊了一把,麻王和韩月娘怎么这会儿把英儿接进府了,难道说是桂花胡同那里出了什么事儿吗?还有纪笑海。他怎么也跟来了?
正想着,几个便进了苏氏的院子,一院子仆妇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秦黛心把雪晴留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进了苏氏的屋。
芳俏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秦黛心一笑,心想有你哭的时候。
“娘,您找我?”
她一进屋,就看到苏氏在罗汉榻上靠着,她穿了一件珍珠白的细纱夏衫。底下套了件半新不旧细布棉裙,身上披了一件红色半袖褙子,大概是一夜未睡,脸上全是倦容,奶娘则是在一旁劝着什么。见她来了,连忙朝苏氏呶了呶嘴。
苏氏见了秦黛心,脸上竟是少有的厉色,她拧着眉,愤怒中带着三分焦急的问道:“你说说,大半夜的你不在自己屋里,去哪儿了?”苏氏急归急,总算还有理智在,虽然问得急切,可声音却低得很低,怕旁人听了去,对自己的女儿不利。
秦黛心唉了一声,道:“娘,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只是去见了师傅,并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秦黛心拿慕容跋做起了挡箭牌,暗道:师傅啊师傅,你老人家可别怪我,天底下当师傅的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您这样不管不顾的了,您现在的作用,也就能当挡箭牌使使了。
“真的?”苏氏虽然不太相信,可脸上的表情却松动不少。
“自然是真的。娘,您也知道我师傅那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天天神出鬼没,女儿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什么地方出现,昨天夜里他突然出现了,叫女儿出去见他,娘,师命不可违,女儿哪能不听师傅的话啊,所以我就出去了。”
苏氏脸上的表情又松了两分,随后又紧张起来,连忙道:“阿离,这个,你师傅是高人,娘知道,可,可他半夜,大半夜的进你屋子,这,这不太好吧。”
秦黛心眼睛一翻,又道:“娘,您想哪儿去了,我师傅虽然是江湖人,可也是极懂规矩的,女儿的房间他老人家从来没进去过,我师傅叫我出去的时候,用的,嗯那都是千里传音的功夫。”
苏氏与奶娘对看一眼,不解的问道:“什么,千里传音,那是什么?”
秦黛心连忙把电影里看到的东西搬了出来,“是门高深的内功,可以利用内力将声音传出千里之外,打个比方吧,我师傅在郊外用这门功夫跟我说话,我在咱们家就能听见。”秦黛心都要被自己绕迷糊了,好在苏氏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古代妇人比较好糊弄。
“有这回事?”苏氏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又问道:“可是,他跟你说话,为什么我们听不见?”
瞧瞧,谁说古代妇女没文化,苏氏问的这个问题,就很有深度嘛。
秦黛心是什么人,她微微的顿了一下,马上反应道:“娘,谁都能听到的话,这世上还哪有什么秘密可言了,这功夫的奇特之处,就是想让谁听到谁就听得到,不想让谁听到谁就听不到,除非那个人的功夫比我师傅还高,不然不可能听到。这门功夫,我还不会,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您知道就行了,别跟别人说。”
苏氏听了秦黛心这番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知道女儿是去见了她的那位高人师傅,又知道她的那位师傅并没有随意进出她的屋子,这才欢喜起来。
“我就知道阿离是个稳妥的孩子,娘是担心你,大半夜的见不到人,真是吓都吓死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好歹给娘留张字条,让我也好放心。”
秦黛心暗想,你还真有才,还留字条。心里虽然这样想,可她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道:“娘,这不是意外吗,谁能想到您会大半夜的找我啊,要是英姨不进府,您也不能让人找我不是。到时候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又有谁会知道?我可是答应了师傅,不把他的事情说出去的。”
苏氏想了想,“也是。”
奶娘见母女二人合好如初了,这才道:“好了好了。下次三小姐再去见师傅,就留个字条嘛,要是用不上最好,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夫人也能安心。您不知道,夫人知道你不在屋里时,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似的。”要不是后来她们都想着秦黛心身上有着功夫,想着天亮了若再见不到人就去报官,苏氏恐怕早就派人四处去找了。
说到底也是顾着秦黛心的名节。这才没有冒然行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大不了下次留张字条。”秦黛心又道:“娘,英姨怎么会突然进府的,不是说还要过一些日子吗?”
说起这个。苏氏又是一番感慨,只道:“是那个大夫,说是英儿现在住的地方不适合养病,与其搬来搬去的,不如先到咱们家里养上一段。阿离,我这心里突突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能出什么事啊,不是昨天没休息好,累着了吧?”
秦黛心安慰了她几句,又道:“娘,你昨天见着英姨了吗?”
苏氏提起英儿,不免一阵心酸,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流,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哭红了一双眼睛,惹在奶娘在一旁也泪水涟涟。
秦黛心叹了一声,不免又宽慰了几句,“娘,别伤心了,英姨这辈子虽然吃了不少的苦,可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她对咱们有恩,咱们家也没有那忘恩负义的小人,断不会不管她的,就让英姨在咱们家养好,您也能弥补一下过去二十年的亏欠,岂不是好事?”
奶娘听了这话,连忙道:“是好事,是好事。苦日子都过去了,眼前都是好日子。”
苏氏擦了泪,边点头边道:“我见了英儿,是又高兴又自责,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了,才三十多岁的人,老成那个样子,是我对不起她。”话罢,眼泪又掉了下来。
说到底,英儿不过比她小三两岁的样子,可病痛加上生活的磨难,让她看上去比自己老十岁还不止的样子。
秦黛心只道:“您别老想着过去的事儿,做人得往前看,眼下英姨的病就要好了,等她痊愈了,您干脆就认英姨做妹妹,日后她或者留在府中,或是有别的出路,走动起来也方便一些。”
苏氏听了这话,不由得收了泪,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几分不认同,“英儿若是好了,自然是留在府里,我亏欠她太多,连你大哥也是欠她一条命的!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眼下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怎能昧着良心不管她?咱们府里杂七杂八的人还少吗?怎么着也不差她这一个人。”
“娘,我也没说不让您管她。”秦黛心只道:“英姨才三十多岁,又不是很老,以前她是有病,什么事儿都不能考虑,可日后她的病好了,怎么,您还想让她守着您一辈子?咱们在好,终究不是她的亲人,我和哥哥给她养老送终,能跟她自己的儿女在她近前尽孝一样吗?”
苏氏没明白,与奶娘互看了两眼,“阿离是什么意思?”
秦黛心想了想才道:“我是觉得英姨年纪又不是很大,日后也许她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呢,不是寄人篱下,不是被人照顾,而是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如果还能生两个孩子,体验一下做母亲的感觉,我想兰姨应该会想要这样的生活。”
苏氏听了秦黛心的话,不免若有所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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