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图书馆内，时间仿若停止流动。
那被心灵尊抛出的【疑问】，语气是一如先前的淡然，也依旧是那么的......毋庸置疑。
青年张张嘴。
他本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
那些言语——或是装傻、充愣，或是玩笑、逃避，哪怕仅是本应该轻松逾越嘴边的“不”字，都在神明平淡的*注视*下，再无出现的可能。
“我，邪魔王？”
凌霄峥尽量使语气质问，但脱口时与所料甚远。
“继承手臂，即魔王。”
“你继承，你即魔王。”
这是什么逻辑？
名为怒火的情绪霎时点燃了思绪。
咬牙切齿，凌霄峥缓步靠近，尽管他也不明白此刻为什么这么生气：“我......不接受！”他终是突破了拒绝的限制。
“吸收一条手臂，就下了定义？真是可笑。”
他以手比剑指，居高临下地将它们抵在洁白面具之上：“你不是心灵的神明么？我的脑中闪烁着何种色彩不应该也窥视得一干二净么？和邪魔王没有丝毫干系！”
青年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的区域早已不再——随着他意志波动，图书馆的一部分在无声中化为粉尘，且粉碎的范围还在增大！
“哪怕如此言道......”
“又有何区别？”似是回应，似是叹息。
心灵尊抬起纤纤素手，欲要恢复那片崩坏的区域。
但凌霄峥显然误会了。
心头无名火更旺，他不知不觉间阴蔽入黑色浓雾，过往景象冲击着脑海：神明，又是神明！祂让世人趋之若鹜，如扑火飞蛾般奉献一切，又高踞于九天之上漠视着一切！除了克莉丝汀——
不，恢复记忆的她，也展露了杀意......
“你着相了。”
见鲜红沁入对方眼眸，神明如此评价着。
“是你错了。”青年冷冷回应。
凌霄峥并没有疯魔。
相反，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刻都要理智。
先前一怒不过烟云，在被那看似黑邪的雾气包裹时，却没有负面影响，内心清明反而涌现而出，使冷静重新占据上风。
“人和动物的区别，便在于理智掌握的是否。”
“这点我还是懂的。”收回手指。
但青年没发现，面具已浅裂。
“我明白，”心灵尊了然：“那，请问。”
拉开张椅子，凌霄峥在对座施施然地坐下。
“也好，那么第一个问题是——”
“信徒焉来？”
黑发少女有些困惑，但如实答道：“诸多信徒，繁盛在三百年前，我不甚了解，但想必，如今空无。”
青年深吸一口气：“......我说的是你的信徒。”
心灵尊更迷惑了。
她担忧开口：“你还好？”
“那我换个说法，”凌霄峥想着喝些什么，啜饮茶水后继续道，“既然你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信徒，那么不妨反过来看看——这三百年来你做了些什么有意义的事？”
“当然，我知晓你不懂何为【意义】，”
“你说就是了，我可以倾听。”
她再次表达：“感谢。”
“三百年前......”
......
心之书馆
薇儿来回走动，金发随之飞扬，脸上的焦急之情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跺跺脚，力道不算小，吓得附近古书飞远了些。
“这么久了，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面对少女的质问，魔君表示无所谓，手中之书翻过一页：“安啦安啦，那个死脑筋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就算她想——没有机会的”
伊莉丝的许诺向来有效。
听此，她心情稍缓，左右徘徊后发现无事可做，干脆抓了本乱飞闹腾的书，打算消磨下时间。
“哦？”
伊莉丝的眼神从书本上移开，饶有兴致地点评：“你可真会挑书，别的不抓，倒是偏偏选中了这个特殊的家伙......”
刚把古书拍晕，薇儿问道：“怎么说，你解释一下？”
“里面记录的，可尽是些有趣的故事呢～”
”这样么。”
少女看过几页，疑惑道：“怎么是夏国作者？”
“东大陆各方，确实也各有记载——”
白发少女耸耸肩，又翻过一页，
“但令人遗憾的是，唯独这位张浩记下的随笔，看似不严谨，但在同类的作品却也显得不偏不倚，颇为有料了。”
“嗯......”
薇儿浸入心神阅览起来。
......
“这是在东大陆游历的第7个年头，”
“自与那位四基石告别后，我愈发对那些家伙起了兴趣，索性打算在旅行的途中顺道收集有趣内容，辨明真伪后便记入游记中，倒也不错。”
“可惜，我的想法落空了。”
“战神已殁，秩序没听闻过靠谱消息，东大陆最近也只有生命和心灵两大基石露过面；说起来，我即将承担被女神追杀的风险：她听闻深邃森林的消息后，气得去当吟游诗人和游侠去了，希望复仇的箭矢落得慢一些。”
“啧，就当我换个路子继续时，却发现天主、地王、魇师、海母全都没露过踪迹......最后那个排除在外，祂是被确认死亡的魔君，天主倒是可能回到夏国，但故乡没传来消息——忘记说了，以上名字是夏国对魔君们的称呼，姑且记录下来吧。”
“唉，还是水个字数，讲讲心灵尊的故事吧。”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她名声不好，后来倒是领教了这一点：哪有刚见面就抢别人宅屋的？但心之书馆建成后，这位还了我等价的东西，就自顾自地离开了，与其说她强横，倒不如说她不懂和人交流。”
“不仅不会说话，就算是我问过分的问题，也只会杵在原地，直愣愣地*瞪*着我——我猜的，但以她的性格来说大差不差。”
“当时我问起镇压手臂后去做什么，她说去镇压别的遗骸。”
“‘除了别的遗骸呢？’”
“‘魔君尸骨、战争遗留。’”
“‘再然后呢？’”
“‘为神王，镇压魔王颅骨。‘”
“‘祂还活着？’”
“‘非，乃残留，镇压颅骨，余火将熄。‘”
“’我为王承之，愿有一日，王沐光重生。’”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淡，我不禁问了句：”
“‘但是一粒微光，概率实在渺茫，真的有意义吗？‘”
“心灵尊问：’何为意义？‘”
“我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