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完了？”
林霄不紧不慢地将信纸叠好，借助着这个动作，慢慢平复心中情绪，片刻后才吐出一口气，道：“臣看完了。”
皇帝也没绕弯子，直接道：“按照荣惠的意思，她想以特例办，将主犯处以极刑，凌迟处死。你觉得如何？”
林霄：“臣无异议。”
皇帝微微颔首，道：“朕也觉这些枉为人的孽障，不杀不足以平冤魂，但事情不能由荣惠来办。”
他道：“督查司不能直接插手这件事。”
林霄闻言，顿了顿，才道：“您的意思是？”
皇帝撩了撩眼皮，淡淡道：“定案之后，转送苏州有司衙门，处刑后示众一月。”
林霄闻言，眼瞳颤动了一瞬，轻声道：“这样，恐怕会让当地百姓甚为惶恐。”
皇帝：“没做错事，又有何惧？”
说着，皇帝点了点桌面，缓声道：“此外，此案不用算特例。本朝律例有规定，谋反及大逆，凌迟处死；杀祖父母、父母及其亲尊长，外祖父母，丈夫，丈夫的祖父母、父母，凌迟处死；妻妾杀死亲夫者凌迟处死；杀一家非死罪三人及支解人者，凌迟处死；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奴婢、雇工杀主人及主人长辈，凌迟处死；杀伯叔父母及姑姑、外祖父母，凌迟处死。”
“若真如荣惠在信中所说，他们或多或少都触犯了律法，合该凌迟处死。”
所以这件事唯一需要注意的，也只是让林锦璇不要直接插手，一旁监督便是。
至于林锦璇信中提到自己第一日就杀了一人以儆效尤，皇帝跟林霄都可以当没看见这回事。
林霄倒是没想到皇帝律例记得这么熟，不过想想也是，但凡涉及凌迟之刑的，都是大罪，记起来也不难了。
皇帝说着，笑了一下，道：“荣惠此前还用律例教训了不少妄图生事的人，她又一贯记性好，不至于记不清楚才是。这会儿与朕说特例，恐怕另有一些想法，只未明说。你是她嫡亲兄长，可有猜想？”
林霄闻言，这会儿倒是多出几分恍然，明白了为何今日特意把他叫来了。
要知道，这件事除开信是林锦璇写来的，正儿八经算起来，相隔那么远的事情，与他这个武德司指挥使关系反而不大了。
林霄挠了挠后脑勺，片刻后，才道：“兴许，她也跟您有类似的想法？”
皇帝挑眉。
林霄犹豫了一下，才道：“也想威慑威慑那些宵小？”
皇帝默了默，然后笑了：“你呀。”
说着，他抬手点了点案桌，示意林霄将信纸还回来，然后道：“行了，此事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与外人说。”
林霄自然应下。
皇帝摆手：“退下吧。”
林霄：“……”
就……就没他什么事了？
也不需要他做点什么？
林霄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皇帝敲了敲桌子，吩咐道：“去寻个用刀的好手，再挑两个身手好的，连夜送到苏州去。等用完了，再送回来。”
无人回应，但自有人去办。
皇帝将信封收好，起身放入一处暗格之中，回到案桌前继续批阅奏折，一切似乎与往日无异。
好巧不巧的，他批阅了几份奏折之后，便看到了一封地方上送上来的请罪折子。
皇帝挑眉，翻开看了看，随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湘州……”皇帝将折子丢回桌面上，搁下笔，起身走到另一边，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舆图，半晌才道：“湘州啊……之前就不怎么老实，现在又这样，真当朕是个瞎子呢。”
汪公公躬身从外间进来，低声道：“陛下，太子求见。”
皇帝：“准。”
待到太子踏进御书房时，皇帝已经回到御案前，头也微抬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案桌，道：“来了，坐，帮朕看看那些折子。”
太子闻言，请安的动作都到了一半了，见此只好无奈笑笑，起身绕到桌案后坐下，温声道：“父皇如今是越来越不耐烦看这些请安折子了？”
皇帝道：“自从建了督查司之后，这些请安折子就越来越多，生怕朕忘了他们一样。有这闲工夫，多做些实事，弄些政绩出来，朕自然能看到。”
太子温和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垂眸认真看了起来。
他也没那么得闲，只不过身边太医开了金口，让他这两年好好调养才是正经事，皇帝也不想把自个培养好多年的继承人折腾虚了，便抬手放了太子一马，这段时间给他的政务都是相对清闲的。
但也只是相对罢了。
自从出了刺杀一事之后，皇帝面上看着已经过去了，实际上对底下几个儿子限制越发紧了起来，几次在公开场合表露出对太子的看重，就是想叫那几个或明或暗冒出野心的皇子们认清现实。
也不怪皇帝这么无情，实在是这事出的时间不对。
皇帝如今中年又生出雄心壮志来，一心想让自己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明君主，让自己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幸福安康，前奏都吹响了，还得了个特别会种地的伍侯爷，这时候你们突然要搞夺嫡？
信不信老子把你头都打破！
你说你这时候要夺嫡就夺嫡吧，你干点实事啊？你拿实绩来告诉他这个老子，“哎，父亲，你看看我，我也不比太子差呢！”
那皇帝还不会这么生气，对吧？至少这样能证明你确实有点本事。
结果呢？他们玩的什么手段？
刺杀？
皇帝当时听到消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管动手的是哪个，脑子都有问题！这个儿子要不得了！
要不是杀子的名声实在不好听，在查清楚到底背后动手的是哪个憨憨后，皇帝真有可能直接把人给砍了。
又蠢又毒！简直不像他的种！
再者，这个时间段对太子动手，是什么意思？觉得他这个老子没几年好活了？
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件让人异常恼火的事好嘛！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碰老子的权柄，都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