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向他走去,顺手拾起小几上的火折子又点了一盏灯,推向他身边。
“多点盏灯吧,仔细看坏了眼睛。”
“无妨,反正也只是拿着罢了,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他随手将书扔到一边。
我笑了笑,拾起书抚平褶皱,于小几上归置好。
他瞧着我,半晌来了句:“母妃今日召你了?”
“嗯。”我轻声答应着,继续收拾小几上的茶盏。
“星儿。”魏廷烁拉过我正在收拾的手。
“怎么了?”我瞧着他。
他深深地看着我,似乎有些担忧:“你怎么了?似乎有些不同了?”
我淡淡的:“如何不同,你想多了。”
我抽出手,继续收拾茶盏,端起茶盘准备去换一壶热茶来,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魏廷烁拉住。
“不似平日里活泼了,你怎么了?母妃为难你了么?”魏廷烁担忧地看着我。
我笑笑:“并没有,德妃娘娘教了些规矩罢了,我既是宫女,会好好守规矩的,你放开我吧,我去换热茶水。”
“学什么劳什子规矩?你真当自己是宫女了么?”魏廷烁有些不悦。
我垂下眸:“不是宫女便是罪臣之女,戴罪之身能做宫女,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魏廷烁恼了:“你今儿怎么了?如此胡说八道,母妃怎么你了?你说与我听。”
“真的是教规矩,嘱咐我把你伺候好而已,你且让让吧,我去换了茶水便来伺候你洗漱,天儿不早了,你也忙了一天,早些歇息吧,你的淤血只怕还没散尽吧?切勿劳累了。”我拨开他,端着茶盘出去了。
待我换过热茶回来,先斟了一杯递与他,便转身去打温水,打来温水便搓好布巾为他擦脸,我才擦了一下,他便圈上来拥住我,头搁在我肩膀上,似乎有些委屈,声音也闷闷地。
“星儿,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
魏廷烁收紧手臂,将我圈的更紧:“你这样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我觉得好有距离感,离你的心好远,我像是捉不住你了似的。”
我闻言翻了个白眼儿将布巾丢在他身上:“臭毛病挺多,真难伺候。”
“哎,对了,这才是我的星儿,真好。”魏廷烁笑嘻嘻地拾起布巾,自己上手擦了两把脸。
我接过布巾搓洗好晾上,便转身去给他整理床铺,整理好床铺准备唤他去歇息,一回头发现他还穿戴整齐的站在一旁。
“干什么呢?怎么还穿着袍子?”
“等着你给我更衣啊。”他理所当然地看着我。
我伸手摘了他头上的金冠,拿去归置,头也不抬地喊他:“你不是长手了么,自己脱呗。”
“你这个小女子,真的是登鼻子上脸啊,是不是欠收拾了?”魏廷烁被气笑了,无奈地看着我。
我瞧着他:“要不我还是规矩点儿吧?”
“自己脱就自己脱,有什么了不起的。”魏廷烁气呼呼地转身自己三两下脱了外袍,翻身便上榻躺着了。
我走过去为他掖被子,他却往里挪了挪,我便又往里掖了掖,他又往里挪了挪。
“怎么了?”我瞧着他。
他足足挪了一个人的位置出来,他笑睨着我:“哎,你看,我这榻大不大?我一个人睡太空了,你要不要来睡?”
我把被子掀到他头上:“无聊。”
他在被子里哧哧地笑出声,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
我转身去灭了灯,仅余一盏幽暗烛火,我便也躺到小陪床上,盖好被子。
“星儿。”
“嗯?”
“你睡得着么?”
“怎么了。”
“我们说说话呗。”
“议了一天事你还没说够么。”
“哎呀,谁愿意跟老头子聊天啊,尽被说教,我自然是要跟小姑娘聊天的。”
“你话真多,你家里人没有嫌你烦么?”
“......你嫌我烦了么。”
“我不是你家人。”
“快是了。”
“快睡吧。”
“聊聊嘛。”
“......”
“聊聊吧。”
“......”
“睡着了么?星儿?”
“......”
“这么快就睡着了啊?”
“......”
“......”
早晨醒来时,天刚擦亮,这一夜睡的还算踏实,醒来也觉得精神甚好。我轻手轻脚地起身,收拾了烧了一夜的烛火,拿到外间去处理,处理完烛火,我便准备去换一壶茶水来,刚提起茶壶,便听见魏廷烁在唤我。
“星儿~星儿~!”
唤得如此焦急,我以为出事儿了,赶紧放下茶壶过去看看。
“星儿!”
还未来得及走到门口,魏廷烁便赤着脚奔了出来,一把死死地箍住我。
我莫名奇妙:“你干嘛,大清早的,你放开我。”
“我不放,你去哪儿了?”他颤声问着。
我听见他的声音有些意外:“我去收拾烛火了,怎么了?”
“我以为又是梦,梦里你陪在我身边,醒来你便不见了,这种梦,我已经反复做过多次了。”
“我这不是在这儿吗?”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怕你会像梦里一样消失,我方才醒来,急急去找你,却发现你真的不见了。”魏廷烁将头埋在我颈脖间,小声地嘟囔着。
我心中抽痛了一下,魏廷烁似乎有些过于患得患失了,如此下去,只怕会生出心病来。
我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慰他:“好了,你看看,我活生生的在你面前呀,别难过了,好么?”
他静静地伏在我颈间半晌,才调整好情绪,抬起头笑了笑:“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谁都有脆弱的时候。你且歇会儿,我去换点儿热茶来你喝。”
“我喝凉的就行,你别去了。”他拉着我。
“隔夜凉茶伤胃,喝不得,我去去就回了。”我轻轻挣开他,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转身出去换茶水。
出了殿门我才如释重负,我感觉到魏廷烁对我的感情,似乎有些过于执着了,我有些害怕,无论是占有欲还是爱情,对我来说都过于沉重了,压的我透不过气来。
我提着茶壶怔忪在路上,心想要不还是逃吧,对着魏廷烁我真的受不了了。一会儿去找蕊心商量商量,得想个法子逃出去才是。
可是转念一想,我爹爹和族人还被软禁在宰相府里,我能逃到哪里去呢?我能拿魏廷烁来威胁德妃娘娘,我又拿什么筹码来威胁魏廷烁呢?
实在想不出办法来,我惆怅地叹了口气,朝茶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