鳐花朝病了。
敷落第一时间过来的时候，她哭肿的眼睛还挂着泪，睡梦中不安叫着爹爹、娘亲，小脸烧的通红。
“如何？”
本该掌上明珠的应龙小公主，形单影只昏倒在一处水潭整整三日后才被发现，鳐花朝心心念念想要父母复合，生病了却只会自己忍着，谁都不愿麻烦。司药仙官心疼看在眼里，恭敬不敢多言：“脉象绷乱、灵力在体内乱冲，公主是肝郁气滞所致，当疏肝解郁，疏肝理气，脉络通常热才会退。”
“她这个年纪生病……”
应龙少主心脉孱弱，已经连累她的小儿子多病了，怕女儿再是因为他，敷落冷冷问司药仙官：“是先天的吗？”
“公主是尊主所生，就算父体不佳，娘胎里没有不足之症，不算先天，只是一时郁结于心碰巧受寒生热而已。”
虽说是旧相识，自敷落以玉川仙君的诏命主三界之事后，司药仙官谦卑有礼，再没叫过她小妖姬了。
敷落轻抚鳐花朝额间碎发，自嘲一笑：“看来歧氓哥哥和公主一样，也是在怨我伤害了他。”
“尊主多虑了。”
“他不来招惹我，我又如何伤得到他？你曾经说过他的病是娘胎里的不足，又劳累过度、情志不调所致，所以就算日后病死，也是他自作自受，与我无关。”
提到应龙少主，敷落眉头狠狠一提。
他的死可以是因为女华氏，更可以是为了龙族、为了三界，但唯独不能是因为她！
“当然与你无关。”
原来这就是恨之入骨，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女成了满身戾气的尊主，司药仙官轻叹世事无常，默了默道：“公主的病不必担心，从前……比她年纪还小的时候、你贪玩、高烧不退也是常有的事。”
“哦？”
“你可能忘了，或许也不想听我说，每次你耍赖闹着不喝药的时候，是玉川仙君抱着你整日整夜的哄、擦身降温、甚至用护心龙鳞转移你的痛苦才好转的。”
多少知道一些他们两个的恩怨，司药仙官保持中立，有些话却也不得不讲出来。
“是沈墨珩让你说给我听的吧？怕我一失手弄死了他的弟弟。”
在云起宫长大那些年，不管多美好的回忆，在此刻都让敷落觉得无比恶心。鳐花朝的病因是什么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敷落起身，整个人突然就气场强硬的可怕。
司药仙官不敢再说什么，敷落直接隐遁离开了。
……
月中玉藻宫，盛宴，神婚祭。
应龙少主费尽心机得来三界主君之位，自己都没举行过什么仪式，“主动”禅位给敷落后，不仅被挟持来恭喜她登上尊位、与池寒山完婚，行动处处受限，想出去喝口水透透气都要先请示她的意思。
“嗬嗬……来……呃……来人！”
“呃……”
手掌狠狠拍打轮椅扶手，想要引起明明就在四周、却只管监视他、除此以外什么事都耳聋死侍的注意，沈玉川强忍心肺无端挤压扩张带来的剧痛，半天无人理会，用尽力气自救，也只不过是用指甲泛紫的手紧紧攥住胸前昂贵的衣服。
“嗬嗬……”
他已经没有精力生气了，低垂着额头，目之所及是被束带绑着困在轮椅上摇摇欲坠的双腿。
说是让他来参加宴会，最大的报复却是将他当作她的玩物，被来来往往的神仙观赏。
“不呃……嗬呃……”
仿佛听到有人在说，曾经高高在上的玉川仙君也不过如此，表面上已经是个没用的废物了，背地里可能连个脔宠都不如。
都去讨好新任三界之主就好了。
不要看他。
刺眼的光照在他煞白没一点气色的脸上，不知昏过去又醒来第几次了。
“玉川、玉川！”
朦胧的声音堵在耳边，好像是沈墨珩在叫他，而后后心连带整个上身又开始剧烈的痛，要是能把心脏挖出来就好了，还有肺，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呼吸。
“嗬嗬……”
努力吐字想让沈墨珩不要担心，好半天急的口涎都流下来了，意识也没有清醒过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脖颈后仰，别扭的倒在轮椅靠背上，任她怎么开心怎么来。
狭小结界之外，沈墨珩刚要上前就被死侍拦了下来。
“墨珩上神留步，仙君身子不好，没有尊主命令，谁都不能接近他。”
“什么狗屁命令！你们没看到他昏过去了吗！滚！”
沈墨珩知道废话没用，立刻双手结印就要收了这几个没脑子的傀儡！他们说是敷落分身并不为过，凌厉冰封迎面而来，正要以火焰冲击，被忽然现身的敷落拂袖熄灭。
“尊主。”
死侍机械的齐齐跪下行礼。
敷落对沈墨珩皮笑肉不笑道：“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墨珩上神是有什么意见吗？”
“敷落！”
如困于沙漠看到一滴水，沈墨珩着急抓住敷落盛装下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的手腕，生怕她又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消失不见。
“怎么？”
敷落满脸不屑。
即便知道沈玉川身体不适，也满脸毫不在意。
“你想要三界都给你！”
“敷落我求求你！让我带玉川走吧！我向你保证，他、甚至整个龙族，以后都不会在你眼前出现！”
“你若还有点良知，就不要再伤害他了！他是爱你的！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轩辕沧泛死了，你也会死，这个神婚祭每个细节都是他曾经想给你的，他想跟你重新开始，就更不可能伤害瀛儿了！敷落，所有一切我可以跟你解释清楚的！你失踪后，瀛儿身体不好，玉川自己照顾不了就日日自责。瀛儿处处跟他作对，他宁可自己生气，也没有想过罚他，只是后来瀛儿的心脏出了问题，他不得以才丢瀛儿下凡闭关修炼的，谁会想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栩三三占了瀛儿的身体！司命仙官让玉川误以为栩三三是瀛儿，瀛儿自称西陵淮序日日激怒他，拿栩三三的命来威胁他，他才误杀的！”
“他那时身体已经很差了，所以才没办法辨别出来谁是真正的瀛儿，敷落你不要关着他，他没有力气施法，是逃不掉的……玉川能活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你不要杀死他，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有苦衷！不得已的！”
“敷落算我求你，你不原谅他，就把他给我好了，他活不了很久了……”
沈墨珩语无伦次的说着，就差给敷落跪下了。
不过，那些误会澄清对敷落来说是没用的，她才不在乎什么三界，只是想夺走他在意的一切，让他也尝尝众叛亲离、所有心血毁于一旦的滋味！所以沈墨珩说的越多，她带有报复快感的目光就越寒冷：“良知？”
“来人，给我把墨珩上神丢出去，省的在这里扫兴！”
飙泪的眼睛惊不可遏，沈墨珩反应过来敷落是一句话没听进去的时候，原本跪在地上的死侍已经都围了过来。
“敷、敷落！”
拳头蓦的握紧。
沈墨珩气的想掀了玉藻宫，被黛青、褚楚一起拦住，满眼怒火冲着敷落离去的背影，不顾什么场合大骂：“你个变态、丧尽天良的混蛋！”
“回来！有种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