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儿子，到底是应该只顾着自己孝顺母亲的心思，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这道题自古以来就是难题，是两难的抉择。
同是自小家庭破碎，白若莲自然明白秦羽州的为难，但明白归明白，她丝毫没有插手的打算，只是从海里一跃而起，稳稳的坐在轮椅上，看着他道：“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你想做的就好。”
水珠从她湿透的一缕缕长发间滑落，白若莲裸露在外的皮肤却被风一吹就重新恢复了干爽，没有沾染上半点水汽。
虽然已经是春季，但天气依然寒冷，白若莲只穿着一件专门定做的泳衣抹胸，刚刚还泡了一次冰冷的海水澡，跟穿着深蓝色高领毛衣的秦羽州简直就是两个季节的人。
白若莲不冷，但看她的秦羽州却很冷，他随手从轮椅旁边的背包里拿出毛巾，一边擦拭白若莲的头发一边道：“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被她的话和行为气到。”
“唔……”白若莲皱起了脸，“应该是她被不要被我气到吧？”
秦羽州失笑，“那就只能请公主殿下您大发慈悲，高抬贵手了。”
***
第二天一早，是白若莲和秦羽州一起去疗养院接的秦母。
推开那扇住着的房间大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面积不小的书柜和长长的沙发，其次便是装着白色轻纱窗帘，半开着玻璃门的阳台。
阳台上有一把摇椅和一个小茶几，从摇椅扶手的磨损程度来看，这间小阳台应该深受房间主人的青睐，三不五时就要来这里坐一坐，看看房间外的风景，喝一杯暖茶。
“是小羽来了吗？”或许是听见了客厅里传来的声音，清冷声音从虚掩着的卧室中传出，随即走一位身穿黑色长衣长裤，头发低低盘起的女人。
这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即便浑身上下都带着阴郁和颓废，也不掩其风姿，尤其是那双略微下垂的眼角，更让她曾填了几分脆弱之感。
怪不得能生出秦羽州这样五官近乎完美的孩子，白若莲心道，想必秦父也长相不俗，俊男美女的组合，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优秀。
“妈。”秦羽州对着那个中年美妇轻轻喊道：“我来接你回家了。”
明明已经许久未见，但秦母却并没有像正常母亲一样上来抱一抱自己的孩子或是说几句亲热话的打算，她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神情，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疏离。
“嗯，你先在坐一会儿吧，我去收拾一下行礼。”丢下这句话，她便又转身进屋了。
秦羽州并未因为自己母亲对自己冷淡的态度而伤心，这种情绪，在秦母当初几次试图在他面前自杀时就已经耗光了，剩下的只有麻木和无奈，以及对童年那段幸福而又短暂时光的怀念。
他转过头，对着白若莲道：“莲，你要吃点什么吗？”
秦羽州现在已经养成了出门身上随时带着零食的习惯，时不时就要投喂她一点，生怕白若莲饿着——实在是她伤势未愈的那段时间吃得太少，把秦羽州给吓着了，总觉得她不吃东西就代表着身体不舒服。
索性白若莲来者不拒，也没有减肥或者控制身材的打算，不然铁定要给这样的男朋友来一个头锥，并质问他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养成胖猪，到时候找不到别的男朋友，只能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
听到他的话，白若莲这才将目光从秦母消失的房间门内收了回来，探头往他身边的黑色背包里看了一眼，“刚刚是不是有买糖炒栗子？我想吃。”
“好，我给你剥。”秦羽州拿出纸袋，仔仔细细的将里面的栗子剥好递给白若莲，就只差没亲手投喂了——主要是白若莲不愿意。
吃了几颗，秦羽州又问：“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
白若莲点头，于是秦羽州又把今天家里大厨现榨的橙汁递了过去。
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吃，没多大会儿功夫，桌子上就堆满了栗子皮。
当秦母收拾好行李拉着箱子出来的时候，即便是再冷漠，也不禁抽了抽眼角，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迟疑半天后才开口问道：“这位是……”
其实她刚刚就看到白若莲了，只是对外界的漠不关心让她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秦羽州笑着道：“我女朋友，秦溟。”
“哦。”秦母又恢复了冷漠，“走吧。”能说一句不说两句，瞧她的样子，若非必要，她真有可能一句话都不会说。
屋子里本来还十分温馨的氛围因为她的话又重新陷入了尴尬，秦母却半点不觉，说完“走吧”这两个字后就拉着行李箱出去了。
留下白若莲和秦羽州，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才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先将白若莲抱进车里，再将秦母的行李箱放好，今天秦羽州没有带外人来，秦羽州开车，白若莲和秦母坐在后车座，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这些情况统统都没有出现在这辆车里。
窗外人潮川流不息，车声和人声交汇在一起，然而这些却跟被隔绝了一样完全进入不了秦羽州的车内。
寂静仍在继续，最后还是秦羽州先忍不住了，“妈，家里房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没有。”
若论一句话终结话题的能力，秦母绝对算是个中翘楚。
秦羽州被噎了够呛，只好悻悻的将目标转移到白若莲身上，“莲，你有没有想吃的，咱们买了回家吃。”
“没有。”白若莲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了一遍秦母的话，说完自己禁不住先笑了起来。
秦母侧头看了她一眼，除此之外便再没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反映了。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秦羽州无奈的看了一眼白若莲，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专心开车去了——也因此恰好错过了秦母眼中闪过的沉思。
白若莲倒是看到了，但这毕竟是人家母子之间的事，她自觉自己是个外人，便没有贸然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