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被重兵把守了数日的六王府挂上了白帆,搭建了灵堂。素景亲手帮吴可菡换了新衣,亲眼看着她装棺,亲手给她盖上了棺木。
吴可菡不过是六王妃,还是一个有罪的王妃,除了素景、二公主,自然没有人来凭吊。
午时,袁琉找了钦天监择了吉时,三日后发丧。
下午,一切打点妥当之后,二公主受不住外面的清寒,劝说了素景一番,见她无动于衷,只能独自先离开了六王府。
二人走后,素景一直站在吴可菡灵堂前,直到天黑下来,才转身离开。
六王府门口,妙手公子的马车等在那里。
素景看着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就那样静静地停在六王府门口,明明是沉重厚重的颜色,可是她偏偏看到了暖意和鲜艳,她快走几步,来到车前,有些迫不及待地伸手挑开帘幕,入眼处果然是妙手公子温润温暖的如画容颜。
素景看着妙手公子,张了张嘴,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
妙手公子温柔一笑,伸手握住素景的手,轻轻一拽,将她拽上车,帘幕落下,他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想哭就哭吧!”
大约就是等这样一个怀抱,这样一句话,素景本来干涩的眼睛忽然泛出泪来,刹那汹涌如注。她双手抱住妙手公子,将头埋在他怀里,无声流泪。
不是没有眼泪,而是没有让她全无顾忌地埋在他怀里流眼泪的那个人。
明一沉重地挥起鞭子,马车离开了六王府门口。
从六王府回璃府这一路,妙手公子只是抱着素景,并未说话,任她眼泪打湿了他的锦袍,那湿意隔着衣衫都透进了心口。
马车回到璃府,素景埋在妙手公子的怀里静静的,肩膀已经不再颤动。
“不哭了?”妙手公子低声问她。
“谁哭了?哭是弱者所为,我才没哭。”素景头埋在他怀里不出来,有些闷闷的。她今日才发现,哭原来是发泄积压情绪的最好武器。
妙手公子轻笑,“那你刚刚是干什么了?我的衣服都湿了。”
“你的衣服脏了,我下些雨帮你洗洗。”素景感觉妙手公子干净的月牙白锦袍此时一定不能看了,她有些不自然地道。
“如今洗干净了?”妙手公子笑看着她,娇弱的人儿窝在她怀里,将他的心添得满满的。
素景“嗯”了一声,声音细如蚊蝇。
妙手公子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再说话,抱着她缓缓下了车。
素景感觉眼睛一定红了,脸色肯定也难看,便任他抱着向璃府走去。
一路上有人给妙手公子纷纷见礼,妙手公子或者点头或者轻轻“嗯”一声,面色神情闲适自然。
回到璃苑,进了房间,妙手公子将素景放在床上,她依然拽着他不松手,他好笑地道:“这里除了我,再没人笑你,起来吧!你一日未曾进食。”
素景放开手,低垂着头,“脱下来,一会儿我给你洗衣服。”
妙手公子看了一眼胸前,除了泪水模糊外还被她抓出的褶皱,他伸手揉揉额头,无奈地笑道:“这件衣服还是你给我做的呢,刚刚下雨洗一回就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再让你洗一回,大约不能要了。”
素景脸一红,“刚刚不算,我会洗衣服。”
“那也不太相信你。”妙手公子说话间,脱了锦袍,对外面吩咐,“琴书,拿下去。”
琴书走进来,接过锦袍,看了素景一眼,笑着走了下去。
素景伸手捂住脸,将身子往后一仰,躺在床上,闷闷地道:“我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千金大小姐。”
“我知道。”妙手公子笑着伸手拉起她,“先去泡热水,驱除寒气,再出来用膳。你在外面吹了一日冷风,吴可菡的离去如此让你伤心,我始料不及。”
素景坐起身,低声道:“没有丝毫心里准备,我刚去,她就死在了我怀里。这个落月京城,有多少痴男怨偶,而她和公孙景瑜两情相悦,破除万难在一起,虽然公孙景瑜不及吴可菡爱得纯粹,但他对吴可菡也是有一半心的,这就够了。我总觉得他们应该好的,哪怕没有那把破椅子,没有至高无上的身份,那又如何?人生不止有那把椅子和那个身份,可追寻的东西那么多。他们可以陪伴到老……”
妙手公子轻轻一叹,“前些日子我就知道她身体不行了,那时你在紫菱,回来这两日我怕你难过,守在她身边看着她而无法相救,比你这样见她一面还要难过,便瞒下了你。”
“她死我虽然难受,但我更难受的是她和公孙景瑜最终没能在一起。有一句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我一直觉得,没有什么比生死相隔更遥远的了,活着总会有希望,死了便什么也没了。”素景点点头,知道若是能救,妙手公子一定会救吴可菡的,无法救她,他才不舍她伤心,话落,她伸手抱抱他,起身向暗室走去。
妙手公子静默片刻,转身走到桌前坐下。
暗一拿进来密函,他提笔批阅。
半个时辰后,素景从暗室走出来,坐在妙手公子身边,见到是玄门的密函,堆在桌子上厚厚的一堆,她皱了皱眉,“白日在宫里对着一堆奏折,回来还要对着。”
妙手公子笑了一下,温声道:“有些东西是保护的屏障,若我手中没有能抗衡皇上的资本,如今你怕是就坐在皇宫看他批阅奏折了。”
素景撇撇嘴,没说话。
琴书端来饭菜,妙手公子放下密函,将素景抱进怀里。
这一夜,素景睡得极不安稳,醒来数次,每次都是吴可菡死前说的话和她含笑闭眼的模样。妙手公子都会及时地伸手拍拍她,将她的身子搂紧,不用说话,素景便感觉踏实下来。
第二日天明,妙手公子起床,看着素景。
“我还与你去议事殿,三日后吴可菡下葬我再去。”素景也醒来,对妙手公子道。
妙手公子点点头,二人梳洗妥当,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