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神明的身体素质足够强劲，在那藤蔓甬道里前行了十几个小时，都能维持一个较高的速度。
“……喂，你干什么？”站在中段的神明突然举起手中散发着萤光的球，凑到一个蹲在地上，不断颤抖的神明身边。
祂背在身后的手指掐着法诀。
那位神明沉默不语，手指耷拉着，原本握在手中的发光神器更是滚落在地上。
神器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走在最前方的陆东序突然停下脚步，冷声道：“散开！”
周遭的神明一惊，随后各显神通，抵抗着虚无对神力的限制，将自己的身形藏匿起来。
在场的只剩下陆东序、水涟漪、颜松和艺高人胆大的符镀。
头顶的藤蔓安静垂下，在幽暗的甬道内只剩下几抹略显暗淡的光芒。
那位神明终于抬起头，然而脸上的面皮像是纸糊的一样，每个表情变得僵硬滑稽。
祂张开口，像是隔绝着塑料膜般，瓮声瓮气的动静传来：【召唤，祂在召唤我们。】
祂再次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幽蓝光芒刺穿了眉心。
“噗嗤……”
伴随着黏液炸开，原本僵硬的面皮缓缓掉落，露出里面已经变成蜿蜒藤蔓交错的脑子。
陆东序淡定地收回手，平静的脸上带着浅笑：“呵。”
那被寄生的神明除了一层仿佛纸糊的面皮，里面的血肉和本源竟然已被吞噬干净。
在陆东序击碎对方脑子的后，里面的藤蔓便不再隐藏，从中蠕动出来，一头扎入土中，准备带着力量逃跑。
水涟漪指尖凝聚出力量，绕着颜松的身体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样。
祂眉眼微垂，似乎在思考对方寄生的条件。
颜松更是眉头紧拧，身体自然地靠近水涟漪，压低声音说道：“这藤蔓有些邪门。”
“嗯，跟紧我。”水涟漪对着颜松浅浅一笑，原本盖雪寒梅骤然露出里面的风华，迷得颜松脸逐渐红了起来。
颜松磕磕绊绊地开口：“昂，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水涟漪歪歪头，浅笑着没有开口，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陆东序身上。
符镀手中长刀金光闪起，手起刀落间劈砍掉周围大半的藤蔓，低吼一句：“该死的，这见鬼的藤蔓竟然把神的脑子吃了？”
原本寂静装死的藤蔓察觉到伪装的暴露，便也不再装死，而是蠕动着身体，开始飞快地向着藏匿于各处的神明出手。
陆东序眉头微皱，看着那些藏在空间缝隙的神明也被精准地找到，直接命令道：“跟上来。”
说罢，他的身体化为一道星光，直接向着藤蔓甬道的更深处探去。
其他神明也察觉到伪装的暴露，因此不再留手，在甬道行走多时，让祂们勉强抵抗住虚无境内的神力压制。
颜色各异的神力散开，将周围笼罩而上的藤蔓接连搅碎。
“好可怕……”灾司小声嘟囔着，然而祂那涂着白油彩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不合时宜的笑容。
整张脸的五官开始扭曲，眼尾歪斜滑向耳根处，嘴角更是流出泛着腥臭味的血水。
“操！”一个离灾司较近的神明直接爆了粗口，随后加快动作闪身而走，嘴上还不忘骂上一句：“你个【哔——】灾司，老子差点让你毒死。”
灾司每次滴落的毒血，都直接让周围近百米的藤蔓直接萎缩死亡。
一路的追逐下来，竟是那满脸怪笑，嘴里嘟囔着害怕的灾司却杀了最多的藤蔓。
陆东序他们也终于停下脚步，踩在一片有些湿黏腥臭，却不见丝毫藤蔓的土地上。
符镀把长刀夹在肘窝中，擦着上面的黏液，看着浑身发抖的灾司冷笑道：“哭个屁，明明毒得厉害。”
“呜呜……”灾司嘴里发出低哑的哭声，脸上的怪笑却变得更加明显。
“砰！”符镀握成拳头的手猛地砸在灾司的头上。
灾司直接愣住，祂迷茫地揉了揉额头，怪诞的笑容一时间都变得有些滑稽。
“很好，安静了。”符镀晃动一下手腕，冷笑一声。
而灾司没能被油彩盖住的脖子竟然一点点红了起来。
陆东序看着面前被虚无覆盖的世界，与水涟漪对视一眼。
陆东序手掌微动，将水涟漪的本命神器，那精致的水瓶状物件还给对方。
一时间水涟漪的神力大涨，让周围的神明脸上出现了微妙的表情。
祂们这群神的神力都不弱，然而比起陆东序和水涟漪，就是满级和九十级的差距。
下一瞬星辰之力带着纯水之力开始旋转，一起砸在面前的虚无上。
上面光纹流动着，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碎裂声，眼前虚无屏障散去。
原本的压抑黑暗骤然退散，将另一个世界呈现在众神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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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光景，就连脾气急躁的符镀和颜松都安静下来。
灾司更是直接闪身到水涟漪身边，那涂着白油彩的脸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竟然是……第二个神界？”
在祂们面前，竟然呈现出一幅灰暗的、静止的神界。
而在第二神界前，站在最前面的两位，就是白发落地的金眸一号和黑袍遮身的星辰神明。
那片空间的时间似乎都陷入停滞，然而在陆东序望向一号的那双金眸时，却看见了里面活跃的情感。
颜松干涩的喉咙滚动一下，祂手掌紧握，微挡在水涟漪身前，低声说道：“这里到底是哪？”
祂刚刚感知了一下，竟然感受到了相同的神力在远处。
“镜子。”陆东序抬脚迈入那灰白与彩色的分界线中，身上的色彩骤然出现褪败。
与此同时，站在一号旁边的星辰神明身体微动，在消失之前，祂似乎看了陆东序一眼。
“啊？”颜松满脸迷茫，而一位神明突然开口：“镜子的两面，真实与倒影。”
“如果我们进入另一面，这里的我们就会消失。”
符镀深吸一口气，压着自己烦躁的心，冷声道：“所以这跟神界出现面疮毒有什么关系。”
“蠢。”水涟漪嘴角轻勾，在对方暴怒之前，抓着颜松的胳膊，一样飞入灰白世界中。
其他神明也接连飞入其中。
就像是周优优所说，梦想小镇中的神界并非真实，而是真实神界投递出的倒影。
本质而言，现在行动的陆东序等人才是镜子中的倒影。
而只要祂们突破“镜面”的阻碍，将现实与虚假重新融合一体，就能跳脱出法则的束缚。
陆东序利用神力扫遍整个“神界”，果然其中没有沈玉衡的存在。
沈玉衡就像是脱轨的火车，或是驶向自由，或是撞得粉身碎骨。
陆东序轻叹一声，重新走到孤零零站在入口处的一号面前，看着对方在灰白中依旧带着色彩的金眸，轻声说道：“辛苦了。”
若不是“最初”的一号从未放弃，他们就没有更改结局的机会。
话音刚落，一号灰白的身体也微微晃动起来，祂的嘴角勾起有些僵硬却温柔的笑容，最后化为灰烬，飘散于空中。
周围的水汽变得愈发沉重，陆东序回过头，就看见神明们皆扛着或是用神力拖着几位身形灰白的神明。
“把祂们扛出去就行？”符镀戴着个金腰带，身后蔓延出金子锁链，绑着五尊雕塑般的神明。
陆东序点点头，冷声说道：“你们出去，我再做最后一件事。”
“好。”水涟漪对着那些神明微微扬起下巴，示意祂们跟上自己。
在这些神明即将离开的瞬间，陆东序嘴角带着浅笑地提醒：“不要回头，抓紧逃命。”
“啥？”颜松心头一紧，刚想回头，就被水涟漪的手掌紧紧压住脑袋：“笨蛋，快跑。”
众神在迈出灰白世界的瞬间，直接跪在地上。
“唔！”符镀手掌死死撑着地面，竟然直接吐出一口鲜血，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祂的脸色从涨红变得青白。
其余神明更是接连倒在地上。
“疼……”灾司脸上又出现夸张的笑容，眼泪顺着歪斜的眼角不断滑落，祂抓着自己的脖子，骤然发出惨叫声：“啊啊啊——”
祂口中吐出的毒血将周围的土壤侵蚀，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靠！”颜松同样跪在地上，勉强抬起近乎断裂的头颅，看向水涟漪。
水涟漪本就如水般的脸更白得吓人，祂安静地跌坐在地上，身体不断化为纯水，又挣扎着凝聚出人形。
“别、回头。”水涟漪缓缓开口，祂脸上难得出现了凝重的神情：“快走。”
然而每位神明此时都无法控制身体，翻倍的神力在体内胡乱冲撞着，让祂们现在比诞生时还要脆弱。
水涟漪想到离开前陆东序似笑非笑的提醒，心中暗叹对方的恶趣味。
脑中不合时宜地想到那位精致如猫的白发神明，大抵是跟对方学的吧。
水涟漪原先还在思考过搬运几具尸体般的神明，为何需要这么多人手。
现在看着众神难以起身的样子，也算是清晰了思路。
“我们汲取了另一面世界的力量，如果回头，很可能被拉回去。”
水涟漪踉跄着站起身，倒退着把掉落在地上的灰白神明背起来，冷清的嗓音难掩身体的痛楚：“咳……快点走吧。”
符镀啐了一口血沫，嗤笑道：“第一次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挣扎着站起身，无视自己骨裂的痛楚，抓着腰间用金链子绑好的五个神明，大步向前走着。
颜松见状，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扛起人也跟了上去。
而这甬道显然也没想让神明休息过长的时间，原本止步于特殊界线外的藤蔓竟然已经入侵到此。
“烛火幽幽，明心辨我。”一个被神力冲击得满脸裂痕的少年神明突然抬起头，强劲的神力形成水波状，向外扩散冲击着。
刺眼的光芒闪烁着，与此同时祂大喊一声：“别回头，跑！”
众神一个接一个地放出力量，将那些想要吞噬神明血肉和灵魂的藤蔓阻挡在外。
不绝于耳的轰鸣声被“镜面”阻隔在外。
陆东序站在逐渐沙化的领域内，他缓缓抬起头，在命运权柄的助力下，他能清晰地看见结界上交错的命运丝线正在飞快消融。
“出来吧。”陆东序手中召唤出几块星石，将内里充满星辰之力，随后直接抛向地面。
原本会造成剧烈爆炸的星石，却被地面席卷的流沙裹入其中。
碎裂的沙子蠕动着，最后凝聚出与陆东序相同体型的沙子人：【跟我融为一体吧。】
陆东序抬手轻触着自己的脸，轻笑道：“你太丑了，小猫不会喜欢的。”
陆东序的面容并不如沈玉衡带给人的一眼惊艳，却像是埋藏在土壤之下，酝酿数年的美酒。
被沈玉衡掀开了封盖，那股幽深香气缓缓散开。
然而死死抱着酒坛的，是只黏人又贪吃的猫儿。
陆东序便习惯性地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安静地跟在沈玉衡身边。
“……但是你的力量不错。”陆东序抬起头，俊美的眉眼冷意惊人，来自神明的威压逐渐蔓延。
流转的星辰衬得他眼神如深渊般，即将把人吞入其中，吞噬殆尽。
【哈哈哈。】沙子人发出干涩的笑声，它抬起自己流着沙粒的手掌，缓缓开口：【你应当猜到了，我能够改变命运。】
沙子人突然窜到陆东序面前，沙砾飘扬的同时，它的话刺入陆东序的大脑中：【毕竟我在命运中，从未存在。】
就像沙子人说的那样，在陆东序的眼中，它的身上没有任何命运丝线。
“可惜……”陆东序敛眸浅笑，那神明般的冷漠和戏谑再次浮现，撕碎他在沈玉衡面前伪装的温柔：“我就是想要你的命啊。”
【愚蠢的决定。】沙子在空中形成沙尘暴，一边向着陆东序冲去，一边分出一股力量，向着“镜面”的分界处逃命。
没有哪种生物，能够在神界挑衅一位手持两大权柄的神明。
尤其是沙子人自诩超脱命运，却也恐惧直面命运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