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坐在甲板上晒月亮。
今晚,大家继续进行海面打捞受精卵。但珊瑚排卵高峰期已经过去了,海面也从一开始的一大片粉红色“星光”浮上来,粉红一大片海,到现在稀稀疏疏的粉红色。
费海比较有经验,他说,“大家先别急着捞。我们在等十分钟。珊瑚里寄生的珊瑚虫若非是排卵团;那么会在排出卵子后,七分钟左右,开始排精子。卵子与精子在海面上结合配对也需要时间。它们会自己寻找匹配基因。”
于是大家又等了一段时间后,开始捞珊瑚精卵。
明湖聊起了他以往种珊瑚的经验,说要选择常年累月皆温柔的海域,在那种海域种珊瑚,成活率才高。不然,一次台风过境,好不容易种生的小珊瑚们就集体死亡了。
纪好好也聊到,她和明湖还在寻找更多的种植珊瑚的温床。
盛夏听得津津有味。
费海想了想,又讲:“我还记得十年前,我跟随团队在海南附近种珊瑚。那会儿,我刚才印尼学完种植珊瑚技术回来,真的是非常高兴,一心扑在潜水,下沉,种植,再下潜,再再下潜上。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不要命,不顾水压低天天下海种珊瑚。我们从印尼那边学来了用铁架安床,做成一具一具床的模样,长长方方,四平八稳,各拖了四个大铁球,自以为万无一失。后来一晚上,台风来了,等台风过了,我们急急地下潜,结果一看,铁架床虽然没被卷走,但翻倒了,珊瑚幼苗全坏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暗吸了一口气,所有人都觉得揪心。仿佛是自己站在水下,看着一片狼藉的铁架床和坏掉的珊瑚幼苗。
费海叹气,“我们第一次种,没有经验。因为在印尼是没有台风的。铁架床的办法在当地可行。在我们国内海域不可行。后来,我们就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去和台风做斗争,想出了做成各种各样抗风抗卷抗刮抗一切能想象的抗击力的铁架。而且,我们时常关注维修铁架,以及给珊瑚苗做固定。留意一切的天气预报,一旦知道要刮台风了,就提前下海去给珊瑚加固,以及罩上巨大的网,将铁架罩在里面,这样一来,铁架也没那么容易翻,而珊瑚也能得到保护。”
“渐渐地,我们就摸索出了许多经验。”费海讲。
纪好好也抢着发表在救治种植珊瑚这一方面的意见:“我和小珊瑚也是这样过来的。一开始没经验,遇到一场台风什么什么都没了。哭得我几乎气背。后来就摸索出门道来了。我们在需要种植的那一带,像打地基起高楼一样地建铁架大楼,高有两三米了,四四方方的矩形加三角形,很抗压。而且一高起来了,像楼房一样坚固,等珊瑚慢慢大了,又吐出骨骼,骨骼搭骨骼,珊瑚虫一分为二,越来越多,珊瑚幼苗长成成体珊瑚,一壮大起来,后来就算有台风,也不需要我们管了。我们当时就选鹿角珊瑚,一年能长十厘米,真的是眼看着的大,一年壮过一年。等到四年后的一天,我们再下潜时,才惊喜地发现,珊瑚第一次排经卵团。我们试着捞了一些回实验室自己培育繁殖。而那一带自然繁殖出更多的珊瑚,就以那个珊瑚大楼为基础,一点一点地向外扩张,形成了一小片珊瑚礁壁。”
盛夏笑了,比了个大拇指:“你们很厉害。”
明雪毕竟是外行,于是问,“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地方种植呢?我听见你们都提到过,是多次台风,而非一次两次。为什么不换那种更为安全的水域种植呢?”
盛夏和他解释:“因为科学家们选取种植的地方肯定是珊瑚遭受严重破坏的地方。我们都希望能修复那片海域的珊瑚礁,使得珊瑚礁不再死亡和减少。”
等大家打捞完精卵,盛夏一组人将新收集的精卵全放进孵化箱后,盛夏就去给砗磲做研究。
盛夏先看水温对不对,这段时间里,养砗磲水温得控制在20到30度之间,她调整了一下,然后又检测盐度,海盐度要控制在27到35ppt,ph值控制在8.0-8.5之间,清澈的海水是不断过滤循环的,水流的速度也很合适。
费海走过来,给她调整了一下光照灯。
盛夏问:“砗磲排过粪便了吗?”
明雪一听就笑了,“原来你们还要收集粪便。”
盛夏讲:“没办法啊!这是唯一不破坏砗磲又能弄到虫黄藻的办法。以前科研还没那么先进时,设备也相对落后,要提取就需要破坏砗磲。现在不用了。现在只需要从砗磲出水孔等排泄物就可以了。哎,还要看它心情呢!它心情好才会拉屎喷粪!”
明雪:“……”
面对她的粗俗,费海只是笑了笑。明湖捧着笔记本过来,讲:“还没有排泄。”
正讨论着它什么时候才会拉粑粑这个问题,砗磲小朋友就很争气地开始喷粪了。
一众人都很高兴,做记录的赶紧记。
明雪打趣道:“它对着你喷,看来很给你面子啊!你要交好运了!”
盛夏:“……”
明湖和纪好好极为小心地从过滤器那里收集一切砗磲粪便。
然后开始进行细胞切片,用载玻片装着,递给盛夏。
盛夏从显微镜下研究,虫黄藻在里面,且生命力旺盛!她喃喃自语,像在念魔咒:“乖乖海藻,赶快钻去我的珊瑚宝宝那里去吧!喂得我的珊瑚宝宝白白胖胖呀!”
她声音细,别人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但她身边的明雪听见了。他嘴角勾起,头低了下来,他唇拂过她耳廓,轻语:“原来你是这么顽皮孩子气的科学家啊……”
“小叔叔!”她嗔,扯着他衫尾:“不准讲给别人知。”
“这么可爱的夏夏……”他做了个封嘴的手势,“只有我知。”
俩人都笑了。
纪好好把所有的虫黄藻装在专门的光照海水过滤箱里,交给了助手陈芸。
纪好好对盛夏讲,“陈芸是我一手一脚带出来的,我的本领都交给她了。她还会养好虫黄藻。”
盛夏和她谈论方案,“虫黄藻能提高珊瑚与砗磲幼虫的变态率,提升它们的变态幅度。我看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将虫黄藻种进珊瑚培育箱里了。”
纪好好点头道:“一切听你指示。”
一行人处理完公事,也累了一天了,就回到彼此舱中休息了。
不过盛夏不属于此列。她一向精力旺盛,就像拉布拉多犬雪球一样。
对于剩下而言,只要是她喜欢的事情,她可以不吃不睡地去做。
此刻,她又来到了精卵培育箱里。
她打开箱盖,蹲着仔细观察。
明雪也靠了过来,就蹲在她身边,一大一小蹲在那,低着头,活像一对大猞猁。
忽然,盛夏高兴起来,“小叔叔,你看,躲在那个珊瑚后面的就是幼虫宝宝哎!天啊,我们见证了精卵变成了虫宝宝呢!”
其实旁边还有一个微型记录仪的,就在水箱里,记录仪还带显微镜功能,已经拍下了的录像里,能看见细微的珊瑚幼虫。
明雪哪里看得见,于是盛夏将自己戴在右眼上的显微镜戴到了他眼睛前。
果然,他看见了像毛毛虫一样的白白的,略透明的珊瑚幼虫。
“等它们的个体再大一点,就可以放进虫黄藻了。有了虫黄藻,就能增大它们的存活率,与生长速度。”
“珊瑚的一生离不开虫黄藻。虫黄藻一旦离开,珊瑚与珊瑚虫就会白化,跟着死亡。所以说,如果珊瑚丛里,产生大量的白化,就意味着虫黄藻大批量地离开了。后果很可怕。而导致珊瑚白化的原因和全球气温升高有关。说白了还是环境的问题。”
顿了顿,她又讲:“如果在野外海里,一直漂浮的浮浪幼虫没有得到虫黄藻,就会慢慢走向死亡。所以,即使你看见那么多海里那么多受精卵,在大自然下,即使幸运地配对,即使幸运地发育长成了幼虫,但如果没有虫黄藻还是成活率很低的。调控保护以及种植修复珊瑚,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这里的工作已经完成。盛夏和明雪一起回到舱里,但她没有睡意,她披着大衣,在夜灯下撰写开题报告。她要写详细的论文以及报告,还有上报到项目资金拨款机构的官方文件。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半年,是完成不了前期工作的。
明雪很心疼她,但又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毕竟他不是费海,他不具备这些海洋知识。于是,他只能默默地进了厨房,去给她做一些好吃的东西。
因为,她说过的,美食可以治愈世间一切伤痛,以及一切疲劳。从前的小姑娘总是伤痕累累,从身到心;但现在,她长大了,坚强得可以对抗风雨,她现在需要治愈的,只是工作过后的疲劳而已。
而他还是有渴望的,他喜欢听见她反反复复地讲:“真的是唯美食与小叔叔不可辜负啊!”
一想起她,明雪的唇角再也再也止不住地翘了起来。
她是他心头肉,也是他内心里一抹柔软。
***
明雪发现,珊瑚幼虫每天都要变大一点。
盛夏已经将虫黄藻放进了培育箱里,且和珊瑚幼虫融合得很好,成为共生关系。
明雪每一次看珊瑚幼虫,都像个大孩子,颇有点手舞足蹈的模样。
这样的生活是刺激的,新鲜的,且很有意义。人活一世,总要有点理想和信仰的。恰好,她的工作又是那么的有意义。
他虽然出生在寒冷的冬雪世界里,但他同样也是海的儿子。他五六岁回到大浪屿,就是在海边长大。他爱海,深爱着。
盛夏每天都在收集砗磲粪便。她笑称自己是粪便收集机。
经过从粪便出来的虫黄藻原液,得经过筛选、清洁、培养,这一切由纪好好的助手陈芸来做。
陈芸见了盛夏,也是喊她老板,一时之间,搞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明雪偶尔也会打趣她,喊她“小盛老板。”
这一天,盛夏调取了培育箱里的显微镜放大化成像摄录机里的录像,她仔细地查看。明雪就在她身边,陪着她,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让她解释给他听。
盛夏对着,属于自己的二十箱珊瑚幼虫,颇有一种豪迈顿生之气,她嘿一声笑,讲:“小叔叔,你现在看它们还是虫,我让它们变态给你看好不好?让它们开出花来——成为珊瑚幼体!”
明雪故意逗逗她,“才二十箱,你就满足了?纪好好和明湖一人四十箱!”
盛夏瘪了瘪嘴,“我才刚开始研究嘛!再说了,我可是他们老板!他们的小实验室还是归我管的嘛!在学术方面,我也才是它们前辈!”
“是是是,小盛老板!”明雪摸了摸她头,就像摸雪球。
盛夏将更多的珊瑚钙化藻放进培育箱里,这种海藻对珊瑚幼虫的附着起重要的诱导作用。盛夏想,是时候了,该让虫们附着了!
盛夏又讲,将来我们还是要放归一批浮浪幼虫的,浮浪幼虫浮游期有时候可以长达三个多月之久,不过也总归要附着,最后能不能发展成珊瑚幼体、与继续生长下去,就要看当地海域的环境了。希望未来的它们一切顺利吧。讲完一大段话后,她润了润喉又接着讲:“不过它们的浮游期生存率同个体大小,还有虫黄藻有关。大的往往能活下去,而虫黄藻也往往会选择大的个体栖息。小叔叔,你看这些幼虫,它们的个体都挺大,看见它们的身体了吗?之前是透明的,现在有颜色了,是因为虫黄藻的原因,虫黄藻为珊瑚幼虫及珊瑚提供养分。珊瑚之所以色彩艳丽,幕后功臣就是虫黄藻。”
十天之旅,已经结束。科研船往大浪屿开去,而还有一部分精卵收集箱会在三个月后收回来,到时还会有一批浮浪幼虫,科学家们打算让一部分在大海漂浮,撒播基因,考虑到附近可供附着的基点还是很多的,所以不需要担心;一部分幼虫会被带回雪瑚大实验室,进行珊瑚幼体培育,与为以后的科研以及移植珊瑚作基础数据。
但他们每天都要下潜,因为费海需要摸清楚这一大片海域,哪一处的珊瑚礁薄弱,需要补充珊瑚幼体。他们已经拥有了第一期的珊瑚幼体,这一批幼体可以补充进去,改善该海域的珊瑚生长状况。
盛夏在费海的带领下,一点点跟着学,跟着做。
每天下潜实属高强度劳动,有时候,她累得才趴会甲板,潜水服也没来得及脱,就躺尸在那,直接睡过去了。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一个女人,像个男人一样,倒下随处睡,还给你来一个大字型,四仰八叉的,毫无形象。
费海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洛圆舞见了,直接给她一脚,说她有碍观瞻,而回应洛圆舞的、是她的呼噜声。
明雪这么得体优雅的一个人,那里能接受,赶紧让洛圆舞扶她进浴室换衣服。
洛圆舞赶紧溜,“你是她男人,你来弄。”
明雪无法,只好红着脸,将她抱回了卧室。
卧室比较温暖,他将她放在地毯上给她脱潜水服。潜水服很难脱,他只好摇醒她令她配合。
盛夏迷迷糊糊的,配合着脱了,也没醒悟自己只穿了内衣裤。明雪脸红成了一片,但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脱掉了她的内衣裤,将她抱进小浴室里,给她从盆子里勺温水冲去她身上、头上盐分。
这一刻,他很虔诚,心中一片纯粹,只是怕她冷了,累了,只想能令她快些可以上床休息。
洗澡,抹身,裹上温暖的衣服,给她抹润肤乳,给她梳顺头发,给她将长长的发吹干。吹风筒嗡嗡嗡的,他的手指,在她头发里穿梭,在她头皮上摩挲,太舒服了……盛夏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头枕着他膝就睡着了。
明雪宠溺地揉了揉她额,“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大傻妞!”
第二天,费海带着盛夏再度下海。
下海前,一艘科研船也停在了他们的船旁边。
费海告诉大家,那是他的团体的船,这一次,他的团体是来放归珊瑚幼体的。之前,他的团队就观测到这一带西隅的海域珊瑚减少了,所以就打算补充珊瑚幼体。
盛夏看到他们捧出来一大箱一大箱的三角架,架子泡在海水箱里,架子上全是珊瑚幼体。那些珊瑚幼体软软糯糯的,落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肉体”!
明雪也很激动,毕竟,他也是大开眼界。无数的灵感涌上来,他决定做一系列珊瑚造型的Gelato!为配合盛夏她们的环保意念,与海洋国际音乐节的概念,他定名为《种珊瑚》系列。
这一天,明雪也下了海。
每天下潜,已经成了他最喜欢的节目。
费海领着众人,尤其是重点指点着盛夏,示意她看倒退的这片珊瑚礁石。
深海里的非造礁珊瑚,造礁珊瑚一般就在浅海,对整个海洋环境起重要调控作用。二氧化碳过高,全球气温的升高,与海水的酸化,使得虫黄藻忍受不了离开珊瑚体,珊瑚出现白化与死亡。如果说,七天前那片海域的珊瑚长势还算不错,那船开到这里,这里的就是问题珊瑚。
盛夏在费海的指导下,取了几块白化与呈现死亡态势的珊瑚丛放进实验箱里。
然后,大家一起放归珊瑚幼体。
珊瑚幼体已经长得个头颇大,虫黄藻充沛,更显得它们色泽艳丽。三角架的一排一排的铁架上是挂有一块块附着板的。费海团体的珊瑚幼体全种在三角架的附着板上,而三脚架被他们固定在最靠近珊瑚礁的海底岩石深缝里。这些浮着板都是死亡了的灰白珊瑚骨架。
盛夏知道,等这片围着珊瑚礁一圈摆放的珊瑚幼体长起来,这一带就成了气候,经过几年繁衍,它们又繁殖出浮浪幼虫,浮浪幼虫首选是就近附着的,就附着在珊瑚礁的骨架上,那这一片珊瑚礁就能恢复昔日模样。
盛夏保守估计了下,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五年。五年为一个阶段性梯度。
费海带她绕着游了一周,在一处停下,他指了指那些三脚架,盛夏就明白,这是费海以前种下的珊瑚幼体。
盛夏游近,作仔细观察,明雪举着摄像机记录。
费海比了比手势,意识是:上一批珊瑚幼体在这里长了三年,长了三十多厘米,长势不错。证明了这一带的珊瑚幼体补充很成功。只要坚持,这一片海域的珊瑚群会得到恢复。
盛夏游回海面,陈丁丁和陈哲哲放下培育箱。盛夏和明雪带着培育箱来到海下放置三角架的地方,盛夏将浮浪幼虫在这里放归,它们会选择珊瑚骨架附着。而另一批个头最大的珊瑚幼体被种在珊瑚礁上,他们用特殊环保材质将它们固定好。
等做好这一切,众人回到甲板上。
洛圆舞懒洋洋地从船舱里走了上来。今天她没有下海,她只想搬张长椅躺在甲板上晒太阳。
盛夏趁机怼她,说她懒。
洛圆舞笑眯眯地:“看来你不想我给你的珊瑚领域论文建议了?”
盛夏马上闭嘴。
洛圆舞笑得狡黠:“乖!”说着顺势捏了捏美人的小嘴。
盛夏:“……”
***
离开这一片海域,就没有珊瑚丛或是珊瑚礁了。
所以船全速前进,众人在落日余晖里仰望时,一座古老的灯塔射出暖黄的光,那一瞬,所有人都想家了。
但他们作为科研人员,即使不下海了,也还得没日没夜地工作。
二十多位科学家,除了洛圆舞,几乎每个人都是待在实验室里的。洛圆舞是真的懒,套用她的话说,她一年365天,没有一天休息过,刚从八千米深海出来,她需要relax!
盛夏已经看到了受损严重的珊瑚带,她利用图片、视频与文字的形式来写这份报告。
费海敲了敲房门,然后走了进来。
他说,“你倒是积极,就没见你停下来过。”
明雪就坐在盛夏身边,捧着一本《白鲸记》小说在看,见费海进来了,站起道:“你们聊。”然后去了厨房。
这一来,倒是弄得费海不好意思,他搓了搓手讲:“我不是有心把你家叔叔赶走。”
盛夏无视他打趣,讲:“小叔叔去给我做好吃的!你们没份!哼哼,你们羡慕不来的!”
费海怼:“小心肥死你,将来被你叔叔厌弃,嫁不出去!”
盛夏一拳捶在他心口,“吐口水讲过!”
“我要听好听的!”
费海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盛夏,你简直不是人!你不介意抹地,我有什么不敢吐!”
盛夏马上变脸:“领导,您老做好呀!您看,您需不需要喝茶呀?让小的给您斟茶递水吧!”
费海被气得还要再吐出一升老血。
他黑着脸坐下,讲:“幼体珊瑚发展成成体,并壮大这一带,与提高这一带珊瑚的活跃度,完成幼体珊瑚的生活史需要六年。这六年里,你们都需要每年做一到两次观测。”
他明确地告诉了她,人工补充增殖的珊瑚完成生活史需要六年。盛夏十分感激,马上把这一点记在了文档里。
费海把一叠文件递给她,“这是我在六年前、三年前、与昨天补充的三个批次的幼体珊瑚。昨天的数据,以后由你来做与维护。我把六年前的A期,三年前的b期,也转给你,由你跟着接管打理。等你的项目书出来,跨度上是六年,完整地构架了珊瑚的生活史。没有这些前期数据,你的起步太艰难。”
“领导,太感谢了!我现在才知道,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啊!”盛夏几乎没给他跪下了。
费海无语,一把将她头拍开,“装!继续装!变回正常了,再来和我说话!”
盛夏嘿嘿两声干笑。
费海翻到文档的其中一页,里面有珊瑚幼体六年的生长轨迹。第一张图是第一年,这一年里,它只是小小的幼苗,最后一张是第六年,它已经成熟,在对着海水喷出大片粉红色的卵,像海里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雪,浪漫到了极致。盛夏一看到这一张,就想起了他们在海底下等待珊瑚礁喷出卵团的那一天,那一天,漫天粉红,下了一场盛大而梦幻的粉红雪。
“真美!”她叹道。
“珊瑚浮浪幼虫放流,与珊瑚幼体放归,对我们科研人员来说具有重要意义。是我们开展研究工作的基础,随后我们还要长年累月地跟踪、把控、研究它们。这一带没有台风,所以,它们是安全的。再没有台风破坏的前提下,珊瑚恶化的原因我们需要用排除法。你也需要作详细调研,写进项目报告里。”费海耐心地教导她。
盛夏对此十分感激,也学得很用心。
费海看见她如此勤奋,又十分的有天赋,他也很感到,说道:“我的确收了个勤奋的好徒弟。”
“那是!我不仅勤奋,还好学,一会就学!还聪明!”她自鸣得意。
费海:“拉倒吧!你应该先去吧尊师重道学会再来说这番话。”
盛夏:“……”
好吧,她看来是怼不赢他的了,谁让他是老师!学生是不可以反驳老师的,要尊师重道嘛!
盛夏转变策略:“放心,我会尊师重道,时刻不忘孝敬老师您的!”
费海被气得转过了脸去。
***
当上了岸,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归原位。
盛夏将实验室搬到了大浪屿大学,和纪好好明湖他们一起做科研。
大浪屿大学离小粉屋并不远,坐船来回也就一个半小时。
但盛夏每天早出晚归,这段时间里的明雪也同样忙,周末还要飞上海的Gelato学校去授课。俩人能坐下来聊天的时间也没有太多。
但盛夏依旧喜欢给他打电话。
当做实验累时,也会给他写一封简短的信,像朱蒂寄信给长腿叔叔那样,将电邮寄到他的邮箱里。
后来,明雪就猜到了,她在写信时反而是最空闲的时间,他就给她打电话。
有时候,盛夏会撒娇,让他唱歌给她听。
明雪给她唱的是长腿叔叔的动漫里的粤语主题曲《梦中天使》,每次他唱,都能逗得她咔咔笑。
隔着电话线,她轻声喊,“小叔叔……”
“我在。”
“你又飞去上海了吗?”她问。
“刚下课,我上了足足三个小时的长课,做Gelato做出幻觉来。”
她听了哈哈笑。
他也是笑,“我做造型,用铲子‘捏’了个和你很神似的大头娃娃。然后被我一口吃掉了!”
“小叔叔!”她就嗔。
当聊天结束,盛夏又回到了工作上去。
她离开实验室,去了珊瑚培育室。
最近的实验都做完了,只剩下一些文书工作,可以休息那么几天。这几天,费海让她别往学校跑了,有他们把关。
盛夏已经在小粉屋里弄了一间特质的无菌实验加培育室,她会把一小部分工作带过去做。
费海帮她装车,将设备运回小粉屋。
过了大海,盛夏开着车,迎着晚霞,与灯塔刚亮起的光回到了小粉屋。
薄雾里,远远看着,小粉屋真美丽真可爱啊!
是她心中,家的模样。
那么浪漫的一座房子,一栋建筑,从她很小的时候,就驻进了她的心里。
她将设备箱用推车载着,推回到了小粉屋。为了方便出入,明雪找专业建筑设计师给她在二楼做了个无菌房,进出门口会有消毒处直接喷雾消毒。
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修建了一段斜坡,她就是从这里把仪器推上去的。
因为慕西琴去美国开演奏会了,洛圆舞和费海暂时也住学校,一楼很安静。转角通往后院的钢琴也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人来演奏它。
前楼倒是永远热闹,但这里太安静了。
盛夏吸了吸鼻子,安置好设备后,忽然叹:“小叔叔,我想你了!”
雪球和一众萌宠都来迎接她,但她只能和它们在外面玩。要进去实验室了,就会和它们挥手,它们很懂事,绝不进实验室。
她看见它们一字排开,老实又安静地坐在门口边,她又想起明雪了,叹道:“小叔叔,肯定是你训练它们那么乖的吧!”
她坐在实验室里,对着载玻片滴了一滴紫色的液体,显微镜下珊瑚幼体的细胞切片更活跃了,看来这个营养液很对路,能提高细胞生长和分化速度。
她做下记录:第十五次使用该营养液,没有出现负面作用。再观察够十五天,一个月后,可对第一批珊瑚幼体作实验。
她给明雪发微信:小叔叔,我新近研发的培养液嘚嘚地哦!用了十五天了,珊瑚幼体长势很好,细胞的分裂加速了,这就意味着珊瑚幼体会变得更大,出现的瓣数(或者说触角体)更多。
她又跑去培养箱前,蹲着看珊瑚幼体,它们附着在一大块死珊瑚上,开得越发招展,因为虫黄藻的作用,色泽艳丽。这是长势没有鹿角珊瑚快速,但很漂亮的紫蔷薇珊瑚。
她后来累了,捧了一本书,坐在阳光晒到的阳台上看了起来。
是《长腿叔叔》。
她看得津津有味,但时间久了,可能也是被太阳晒得太舒服了,她觉得困了,将书往脸上一盖,就睡起了觉来。
等她再醒来,觉得身上暖暖的,她垂眸一看,一张厚厚的羊毛毯子围在她身上,而明雪坐在她身边,正在看那部《长腿叔叔》。
见她醒了,他轻笑道:“我还以为女科学看的书,都是科学期刊,或是大部头专业书籍。”
盛夏的脸就红了。但她太高兴了,只害羞了一秒钟,马上扑了上去,窝进他怀抱里。
明雪将她紧紧抱住。
盛夏的声音都哑了,脸庞蹭着他脸庞,下巴蹭着他下巴,她沙哑道:“小叔叔,我有十多天没好好看看你模样啦!”
明雪刮了刮她鼻尖,“我也是。”
四目相对,又因贴得太近,呼吸瞬间就急速起来。明雪凝视她,他眼内闪烁起一片璀璨,他轻轻阖上了眼,吻住了她的唇。
俩人辗转缠绵,唇贴着唇瓣,成了一对接吻鱼,仿佛怎么亲也亲不够。
他情动难抑时,手按了上去,用了些力,揉得她吃痛,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盛夏红着小脸,吸了吸他唇瓣,将他手又按了回去,然后抱紧了他,不敢看他眼睛。
明雪亲亲她雪白的耳朵,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那些焦躁,“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夏夏爱很乖的!”她软软糯糯地答。
明雪双手轻合在她腰间,抱着她,仿如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她吸了口气,讲:“小叔叔,既然我们都明确了彼此的心意,我们不要再等两年了好不好?我想可以快点嫁给你。”
“或者,我们先领了证,等空闲了再补婚礼什么的,都是可以的。”
明雪才清醒过来,移开她一点,看着她,认真地询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你爷爷没空理会我。”她讲,“其实是我可能要去红海学习最新的种植珊瑚技术。这一次可能需要三四个月,再加上平时我还要在全国的海域内寻找珊瑚,以及播种珊瑚。会非常忙,而你也很忙,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明雪,我想和你结婚。我们成家好不好?不要再等两年后了,我不想等了!你看,你今年圣诞过生日,我却耗在实验室里了。等我回过神来,你已经上了飞机飞上海了。我在想,上周五你肯定很沮丧。我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连你生日都忘记了。”
明雪莞尔,摸了摸她头,“做实验的不都是这样吗。那一段时间,你关在实验室里攻克配方技术,一关就是五天,睡觉时间统共就二十小时。夏夏,你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我没那么重要。”
但他沉默了一下,问:“盛夏,你真的想现在就嫁给我吗?”
“你还如此年轻。”
“想。”她讲,“很想。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
明雪妥协,但他讲:“可以不必两年后。盛夏,我很爱你,我也想早日娶你回家。不过我希望你专注这个项目。这个项目,需要六年时间才能有大成。即使小成也需要三年。但你只要把开头的一切搭建好,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就,等你从红海回来,等你拿着这些经验,拿着初期的成果去申请到何生的‘她?女性’慈善基金,我就娶你。”
“盛夏,这段时间好好干。这是完全属于你的时间。十个月后,或是一年,我就娶你,好吗?”
“好!”盛夏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小尾指,讲:“来,小叔叔,我们拉钩!这段时间,我要全心全意地好好工作。你也要好好工作!”
就在明雪要说好时,她飞快地讲道:“等我们一结婚,我就要和你生宝宝!所以接下来的一年多,就要靠实验室里的明湖组长和纪好好副组长啦!”
一番话把明雪说得红透了脸。
她大乐,在他脸上啵一声,笑:“明雪你好纯情,太可爱太好欺负了嘛!”
他倒是变得强势起来,板着脸,耳尖却还红着,他讲:“谁欺负谁,还说不准的。”
她啧了一声,歪着脸那眼瞅他,“哦?那你是要像刚才那样欺负我吗?”
明雪干脆别过脸去,不看她,但他眼睫颤得太快,暴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盛夏双手搂着他颈,她唇贴着他耳,呵气道:“可以的啊!夏夏喜欢你欺负我,像刚才那样,更过分一点都是可以的!”
明雪怕她说出更惊人的话来,干脆一把咬住了她的唇,狠狠地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