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区凡俗眼中最为光明的祝福,如同一个笑话一般,被善恶之地赐给了打破秩序的暴徒。
暴徒们的终焉仪式,在背地里的骂声中接连结束,放眼望去,不乏一些装扮更改的异类。
张和背着自己先前的武器,一身制式长袍干净整洁,两尺半的崭新霰弹枪,被他单手提握,悬地五寸有余。
皮质的腰带负重累累。
一柄融于黑暗的匕首斜插在青年左侧,前部小块开刃,背后锯齿森森。
月洒微光。
带着冷气的苗刀稍稍出鞘,一端在手,一端抵在摞起来的三箱物资上。
利落,危险。
许多注视这边的身影偏过脑袋,目光中,不再透露出赤裸裸的贪婪妄想,像是良善天生,从未浮出过一丝觊觎之心。
“你果然晋升了呀。”
张和侧过脑袋,视线里,毫无意外的出现了周湛的身影。
但,与他不同的是。
后者的装束,还是那副雨衣打扮。
与先前比较,只是那蠕动的布袋,再度变得平静,一些凝固的血污,也被人完全清理。
算是稍稍干净了些吧。
“头领。”
他点了点头,面色稍稍严肃。
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与对方产生了相应的交流。
毕竟。
于情于理,这位对自己来说,都有着一份天大的恩情。
没有那一枚甲级铭牌,现在的他,不可能顺利晋级为乙级暴徒。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没想到,只是光华内敛,金玉其中。”
满脸胡渣的精壮汉子微微一笑,向他点了点头,随口接下一句没什么用处的闲话后,便直接转身,朝着另外两位老朋友高声叫喊:
“长兄,长发,带人一起来聊一聊?”
众暴徒纷纷倾目。
被视线包围的几位高端战力面色如常,也不过多交流,相互间看了两眼后,便自然而然的迈开脚步,先后立在了广场中那方华贵的棺木右侧。
放眼望去,除了原来的三位乙级暴徒,新晋的乙级人物,足足有四位之多。
但,排开张和以外。
其余的新秀,都立在了王田身后。
局势逆转。
沉默的刘茧迈开脚步,如同一枚均衡的筹码,缓缓移到了西街小巷前的空位上。
周湛没什么表示。
王田没什么表示。
其他人也没什么表示。
仿佛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子夜未至,老变态的棺材料子不错,一把火烧上片刻,倒也还算可以。”
铁塔壮汉的手下,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在听闻了周湛的言语后,很快便在王田的示意下,从阴影中,提出了一大桶粘稠的液体。
众人稍稍退步。
眼见着一位披有制式长袍的丙级暴徒从上至下,毫不吝啬的,就直接玷污了那方精致的灵柩。
可一眼望去。
在这些穷惯了的人脸上,好像都没有什么惋惜的表情。
这不仅仅是因为里面躺着的,是一位虐杀过两百多位暴徒的甲级缉罪师。
更本质的原因,还是那句一带而过的“老变态”。
那是真的变态。
就拿暴徒联盟的职业者,来作为一个横向的对比吧。
他们大多数来说,都是被善恶之地直接选中,在缉罪师们的通捕围剿下,于阴影中潜伏,暗地里了结他人。
谁都不能否认,他们下手确实狠辣。
但正因为如此,暴徒们的手段,即便是用,那往往也都是一击毙命,以防止夜长梦多。
类似于杀手和刺客。
虽然一般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好词。
但至少,也和变态不怎么沾边。
况且,即便旁人的情况,他并不知道。
可张和能够保证,他自己这几个月来,定是从没有主动去思索着,让人走得太过于痛苦。
但严良不同。
他表面上,是衣冠楚楚的十八区驻任元首,名声赫赫的甲级缉罪师。
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大发善心,拯救那些陷入对暴徒恐惧的万民,于某种阴影笼罩下的水深火热之中。
可背地里。
这位却是一个迷恋鲜血,喜欢活体解刨和虐打的人形鬼类。
在其奢靡浩大的别墅内,隐藏着数以百计的囚笼,千奇百怪的刑具,还有数之不尽的狰狞枯血。
如有一个人,随意的行走在那片土地上。
可谓一步之下,便是数道赤裸裸的无妄冤魂。
但这,还远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为了排解孤独,同时,也是寻找所谓“志同道合”的禽兽。
严良还丧心病狂的肆意诱导,利用自己的身份,影响了许多同僚,并且通过权力,建立起一个专门提供给有权人的“幻想世界”。
以血肉为根基,折磨为奏乐,痛苦为食粮的,肮脏的世界。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原本游离于组织外的无级别暴徒,也自发地献出生命,参与了那次袭击的原因。
归根结底。
还是他们的身边,有很多主动进入缉罪师总部协助,却无缘无故失踪的人。
他们都被上报说,死在了某次暴徒袭击,或者是某些意外的手中。
但遮遮掩掩下,却从未有过一具完整的尸体,交还给那些悲痛至极的家属。
甚至连勉强送归的骸骨中,都还曾出现过一具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狗脑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都成为了严良私有的收藏。
毕竟。
在那一次的伏击惨胜之后,张和曾非常愚蠢地,推开了那道恶心的小门。
里面的器皿中,全是被浸泡着的血肉器官。
鲜活有力。
跳动不息。
“唔…”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思绪翩飞。
然。
又是忽而梦醒。
“比如,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专长?”
现实里的交流,在悄无声息间,便已迅速展开,很快将青年浮动的思绪,拉回到了当下的环境。
张和眨了眨眼。
目光清楚地看见,对面的王田望向了自己。
“我擅长近中程作战,一般情况下,以自身为圆点两米左右的攻击距离,就是我最适合的伤害范围。”
“可以伏击,可以对抗,但是缠斗能力相较普通,喜欢相对开阔的地形。”
他没怎么犹豫。
只轻轻巧巧地两句话,便将自己的基本信息整理成册,透露给了在场的暴徒。
这既是信任。
也是一种无言的底气。
“嗯?”
周湛眉头一挑。
当下里,也不多做表情。
只一道坦然直白的眼神,看向了对方身后。
“我擅长近战。”
同样如铁塔一般高壮的猛汉缓缓开口,全身上下的肌肉,像是一条条巨蟒盘缠。
他负着一根粗犷的长棍,臂上铜环缠绕,一双毫无防护的大手上,条条老茧疤痕。
众人稍等片刻。
见其确是只有一句介绍后,心里面,均是异样横生。
王田眉间微皱。
但在微微思量片刻之余,也没再多说。
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弟弟。
身为和自己同一批进入联盟的元老,周湛和刘茧两人对他的了解,应该不算太过陌生。
可这种情况,有些人并不明了。
而误会这东西,也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产生。
“我擅长医疗,也可以进行远程支援。”
另一位新晋的乙级暴徒眼神一动,自以为有了榜样,嘴上的东西,也就此不再拘束。
他背着一杆罕见的狙击枪,暗金色的条纹在表面勾连成画,涂装低调内敛,明显价值不菲。
一根不长的甩棍插在腰间,仿佛就是这个白脸男子的最后手段。
但细看之下,却会发现这位的身形不甚匀称,手脚有力,如通臂猿猴一般猛然修长。
这些特征,都是有利于一个人游走速击的表现。
张和甚至都不用太过刻意,都能发现他那藏在制式长袍下,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短弓。
这家伙明显藏拙了。
“呵…”
周湛收了收微笑的表情。
刘茧的身形,也随之稍稍拔起。
玄棺两边,暴徒们左顾右盼,即刻间,骚动连连。
而正在此时——
“我擅长定点爆破。”
另一位戴着眼镜的虚弱青年低着脑袋,似乎看不清局势一般,踌躇之下,也是对着那两位前人有样学样。
但稍有不同的是。
他至少将自己的主要能力,给点了出来。
张和眨眼望去。
只见其身后,足足有六大箱满载物资,分成两批摞高,差不多,到虚弱青年的腰间位置。
上面明晃晃的易燃易爆标志,让人瞥见之后,不由自主的敬而远之。
“我擅长找死。”
精壮汉子的面上,已是有些气极的意味了。
他微笑着扯高了嘴角,说话间,却又让人有种黑着脸的直观感觉。
只附和他们先前的话语,硬邦邦地做着模板式的自我介绍,好似一句轻飘飘的嘴上玩笑,无关痛痒。
“我擅长送葬。”
张和垂下眼帘。
偏过脑袋后,直接低头看去。
但见前者伸出食指,关节位置,已在细细摩擦着褪色的扳机。
这是一种比较危险的迹象。
“我擅长带着一个联盟走向灭亡。”
两边的气势,随着这位精壮汉子的进一步高声言语,瞬间,就变得剑拔弩张。
四周左右,呼吸可闻。
“周湛,现在不是你耍嘴皮子的时候。”
忍无可忍的王田上前一步,无意中,将这种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背着狙击枪的白脸男子抽出甩棍,急不可耐的上前半步,表达着自己愚昧的忠心。
受他影响,广场上,霎时一片金铁交鸣。
箭在弦上,恍若一触即发。
但好在。
双方的头领人物,都还保持着相对的克制。
“是你们先耍嘴皮子的。”
周湛率先垂下手弩,冷冰冰的语气,却又丝毫不惧。
他皱着眉头,直言不讳道:
“这么藏着掖着,明天的阻击,咱们还要怎么打?”
这是他最为气愤的焦点。
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自己这边诚意满满,你们那边扣扣搜搜,想要等之后让别人做炮灰,哪有那么美好的事?
“怎么打?”
王田气势稍软,心底下也知道,自己这边,刚才确实理亏。
但,没有办法。
作为一方首领,虽然他现在恨不得把徐松那小子打回丙级,言语间,却依旧是强硬犀利。
脸面嘛。
到底,还是有些重要的。
“如果你这次晋升为甲级暴徒,我们还有和人掰掰手腕的力量,可偏偏你没有,你说我们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