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时间照常流逝。
近几天里,西街一号楼的动静,总是比后面的横排公寓,要多上许多。
阁楼上,破洞的大门被人缓缓拉开,仿佛居住在那里的房主,早已放弃了维修的打算。
“我可以加入你们。”
周现立在屋内,在这个最令人发困的点上,对于青年的拜访,好像并不意外。
天气阴寒。
比起先前的打扮,如今的他,却只多添了件灰色的披衣。
仿佛自某刻惊醒之后,其便一直枯守于这片狭小的地界上,思索纠结。
一天一夜,从未入睡。
“但现在,我不想上前线,也不想和他人有什么太多交流。”
许是太过无聊的缘故吧。
中年男子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了卷廉价的烟,说话间,直接点上。
“你这是在许愿。”
火焰灼烧之后,一缕轻尘如梦。
张和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一句,在白色的气体袭来前,向外稍稍一退。
直到中年男子吸入一口,将浓浓的云浪,从鼻尖猛然喷出。
他才状若无事一般,慢慢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呼吸。
“这一次,你们很难赢。”
光影摇曳。
似乎是过腻了摆弄戏法的日子,周现的话里平铺直叙,再不想打什么谜语。
“要知道,第二十七轮以前,暴徒联盟还没有成立。”
他伸出手,用一种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动作,向前轻轻推送。
皮肤毛孔舒张。
不可见的微型气流,从周现的身上悄然飞涌,然后按照既定的规律,开始搅动四周。
“各种各样的组织,曾无数次袭击过被派来的首席缉罪师。”
周围的烟雾迅速凝止,一个个神似的白色小人,伴随着中年男子舞动的手指,从内飞跃而出,随后,在半空中互相厮杀。
“他们有的失败,也有的成功。”
泾渭分明的两边人马你来我往,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死斗不休。
一者败,便又化作白烟散去,然后于阵外重聚,再度入场,循环往复。
但,肉眼可见的,一方的白气,越来越少,另一方的白气,则是越来越多。
“最后一次开启独立时,曾有两位甲级暴徒联手,共同抵御来自第四区的报复。”
“那是一股远超你们的纸面力量。”
最终,弱势者孤注一掷,在两个较大的小人带领下,向前发动了冲锋。
气流勾勒背景。
一股无前的力量,毫无悬念的,将对方直接击碎。
但正在欢呼的它们,却并没有注意到,对方那边的烟团,从始至终,都要比自己大上数倍有余。
且,随着时间的推进,愈来愈强。
“很显然的是,那些人,都输了。”
一波气浪袭来。
获胜的小人们很快摆好队形,列阵抵御,在莫名力量的加持下,将其正面挑断。
欢呼雀跃。
即便有些许同伴泯灭无声,在这一次的攻势下,化作虚无散去。
但,明显的轻松氛围,却直接在他们之中里弥散了开来。
张和目不转睛,和那沉默的中年男子一起,看向了再临的第二波气浪。
气势绵绵,如同下山猛虎。
原本强劲无畏的小人们奋起反抗,却在那不可匹敌的力量之下,尽数化作了灰飞一片。
“瞧。”
周现脸色苍白。
直到缓了小一会儿后,这才勉强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连第二次报复,都没有完全阻绝。”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理会边上吱呀乱响的窗户,也没有再通过某种手段,去干扰张和的思考。
中年男子的绝大多数精力,都聚集在了自己的手上,剩余的部分,也只用了一种非常平淡的语调,叙述着一些已知的事实。
直观。
真切。
难以反驳。
张和眨了眨眼,仿佛在微醺的雾气里,见到了一抹长发的影子。
“我们不一样。”
他低下眉头,在门前慢慢开口。
“我知道。”
前者倏尔一笑,深邃的目光,仿佛智珠在握。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们第一次胜利,赢得太轻松了。”
“或者说,在二十一轮不断完善的筹划下,简直轻而易举。”
“毕竟,我的记忆,在昨天晚上你走了之后,被一个会飞的人,已经完全点醒,顺便,还送了不少消息。”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很强。”
“比一部分甲级缉罪师,都要远远超出。”
“但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你们可能会全军覆没。”
“骄兵必败。”
“你们现在要做的,是直接动用府库兑换,提前熟悉战争兵器,而不是浪费时间,来找我这种没有主动去寻找你们的人。”
他摆了摆手,排开烟雾,一张嘴直言不讳,三言两语间,便点出了联盟中,现存的最大问题。
那便是轻视。
轻视自己的敌人。
觉得对方的意志力薄弱,觉得对方的战力不符,看起来吓人,可真对起来,也不过如此。
否则,鼠人也不会呆立在广场上,和他聊上那么久的时间。
虽然在最后,好似回过神来,采取了一些措施。
但,也不过是些无用操作罢了。
正如周现所说。
想要加入他们的,过了这么久,早已主动上门了。
现在外面一片寂静,显然是没有几个有觉悟的,想要和他们一并牺牲。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张和无法反驳他的说法。
他沉默片刻,最终,只能抛出一个蹩脚的理由,试图最后一次,劝一劝对面这位向着他们的缉罪师。
但,对方显然是个成熟的人,自己拥有自己的思考。
“我是火种。”
“微弱的火种。”
“如果你们全部死亡,那我将在未来晋升为甲级职业者后,重启暴徒联盟。”
他神色坦然,仿佛全无私心,目光如炬,倒逼得张和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一个问题。”
后者脸上一松,似是有些尴尬的低了低脑袋,将目光偏转向下。
“暴徒和缉罪师的划分,到底有什么区别?”
随口扯出的问题,倒不是说没有意义,但其最大的作用,还是缓解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我不太清楚。”
周现实话实说。
“但,这也许和甲级晋升为甲级之上有关。”
“多谢。”
张和勉强抬起嘴角,做出一副半笑不笑的僵硬表情。
周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毫不在意。
“听说,你是到了丙级才被硬拉进去的?”
他眨了眨眼,似是知道,两人之间的会面,即将结束。
犹豫片刻后,中年男子迈开脚步,从床头的笔记本上,随意撕下了一页空白,将脑海中熟悉又陌生的地址,交到了张和的手中。
那是,西街七号楼四层一室。
一位长者居住的地方。
“不要开门,锁柄里,有一个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他的眼神中,略有些情绪的迷光闪过,但最终,全部寂灭无形。
诸事纷飞。
过去的回忆,诚然引人追念,但,也最好只是追念。
“多谢。”
站得笔直的张和微微颔首,有些意外地接过后,将其折叠两遍,塞入了身上的口袋。
“下周有时间的话,记得来听书。”
中年男子笑了笑,也不再讲什么虚礼,只摆了摆手,算作送客之意。
内外冷热。
一阵莫名的大风吹动合页,推动它慢慢滑行,直到其贴紧于门框之上,方才不舍离去。
张和的气势微微一馁,随后,迈步转身而去。
此时,已是夜短月稀。
今晚上,他可还有不少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