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的烟雾猖獗如故。
战场的局势,却莫名变得愈发清明。
沈暮一路走来,眼见着对方的主力和严入缠斗,两个乙级配合之默契,一时间,竟是不至于落进死地。
这已然超出了某种寻常的界限,踏入了罕见的情况之中。
毕竟,甲级,乙级,两者间的差距,一般并不算小。
他快速扫视了一眼周边的情况,瞧着左右四方,仍是纠缠不断。
即便对方先前措手不及,被一次反击突破,收割了不少暴徒。
但,就在那阵地内,仍然有十几位职业者,于此负隅顽抗。
而且,从总体而言,如若排开那些顶级的职业者,对方的实力,可能还要比自己这边更高一筹。
“机会!”
他反手捉剑,面上神情一喜,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加入其中的打算。
即便,他的本事,足以扭转战局。
可,军令如山,不是么?
反正自家中队长也没有开口,叫自己留下帮忙,那,又何必讨这个霉头?
“踏!”
飞尘乘风。
沈暮微微佝偻着身影,从阵前的边角出发。
待接连越过数堆乱斗到一起的职业者后,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便直接满身土气的,闯到了那阵尾之处。
彼时。
自己这边早早出发的两位着甲武士,却还在被人拦截,如其所料的一般,轻易无法脱身。
“呼…”
他终是卸下了些许防备。
松面眨眼间,稍稍吐了口胸中浊气。
但,世界总是瞬息万变。
只在这片刻的休闲时光里,沈暮的后背处,直接蓦然发寒。
像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山洪爆发,生死一线,命悬于微丝之上。
“砰!”
峭壁悬崖。
一道与岩石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在脚下不到半掌的立足点中,朝他一枪发出。
子弹浅灰。
即便一路飞掠的速度极快,也仍然与天地间的暗色相仿,形如一位顶级的刺客,直取敌人的心腹之间。
“唔!”
沈暮身形微动。
看起来,已是在极短的时段内,便稍稍有所反应。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超出生物的极限。
那枚细长的金属,就如同长蛇一般,“噗”地一下,狠狠扎入了他的肩胛之中。
“唔!”
太深了。
沈暮倒吸了一口凉气,敏感的神经持续报警,信号不断,疼得他龇牙咧嘴。
对面的狙击手,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嘶…”
副官的额间冷汗直冒,只匆匆瞥了眼面前不远处的斜坡后,便选择向下顺势扑倒。
待到半倾上身之时。
他两腿一蹬,贴身翻滚,一路裹尘而下。
“嚓嚓…”
刚刚落到眼前位置的长发神色默然,正准备抬起手,再对着他来上一枪时,却又突然望见了,那守在炮边悠闲的张和。
他手中的动作,不由稍稍一顿。
说起来。
那位,好像实力不错。
刘茧眨了眨眼,目光晦暗莫名,随后,调转身形,将枪口对向了脚下的战场之中。
那是,严入和王田的方向。
“嗯?”
正在数着数据的青年耳膜微颤,当下里,自是早已听闻了上面的动静。
而且,早在先前王田那句“全力反击”时,他便已准备立刻动身。
但,就在那信号弹腾空不久,阵线后面,又有一枚相似的东西,从南街方向升腾而起。
看似遥遥作对,以为回应。
这就意味着,援兵就要到了。
张和稍有沉默,最后,还是决定留守原处,尽量保住这一口难得的重炮。
毕竟——
且不论那不知身处何方的刘茧,现在如何如何。
也不说那没有战斗能力的徐成、王说,眼下还可以做些什么。
甚至,就连徐松这个二货,都可以暂时排开,摘出于时局之外。
只单提王田一人。
张和对其,都有着足够的信心。
旁的不讲。
至少,以他的体格,挨上十几二十下的,应该也能撑个五六分钟吧?
总归还是可以拖到后面人来,给他老人家收尸的。
于是乎。
作为一个撞钟的摸鱼人,很自然的,青年便晃着腿,继续在那,看着天罡炮慢慢冷却。
然后。
便在此刻时分,对上了斜坡表面,那道狼狈而来的身影。
“乒!”
一点寒芒横扫,两道冷铁相碰。
刃尖如梦,好似辉月之沿,破风去雾,独得天下太平。
沈暮瞳孔微缩。
稍有惊讶的心神,像是未曾料到,自己借助重力,举剑抡圆,于下落时营造出的如此完美的袭击,却被这坐在箱子上的青年人两手一抬,轻飘飘挥刀侧斩,一触之下,直接打偏了既定的道路。
这里面,固然有着他单手持械,无法全力施为的缘故。
但更多的,还是对面那种不逊色于自己的反应与控制。
高手。
不可力敌。
副官旋着身子,肩上的伤口处隐隐发乌。
源自那枚子弹的影响,虽是姗姗来迟,却好似一只无形大手,顿时掐在了副官的七寸之上。
危机一线。
幸好,就在这下里,浑身受创的两名丙级缉罪师终于出现,一左一右,逆光于斜坡之上。
他们身后,前半段路程血迹斑驳,但奇怪的是,自从越过了第二道防线,阻拦的力度,便直接削减了许多。
像是无力颓唐。
又或信心满满。
“来帮忙呐!”
未战先怯的沈暮强装镇定,嘴上的言语,倒也算实话实说:
“这就是他们的炮手,轰伤了你们家大人的那位!”
“我已斩了他一剑,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张和的表情稍稍变化。
抬头望去时,眼见着两道凌厉的目光袭来,如狼如虎,满是那种露骨的侵略。
他的眉间上,不由微微一蹙。
“踏踏!”
话未多言。
白猿似的身影从身后掏出武器,一路向下,前进时,弯弓搭箭。
满如玉盘,稳若沉山。
直到近前七米,对准张和躯干的纯钢之物,方才被他们撒手射出,携带着一股可见的风旋,朝其先遣而来。
“乒乒!”
前后两声脆响。
早已侧身闪躲的沈暮偏过目光,但见那青年依旧安坐,双手持刀之下,周围尘土飞扬。
老实说。
就这实力,咱们的沈副官,即便处于全盛时期,也未必能有其这般干练的操作。
“真牛啊!”
他面上的惊诧之意,已然无法遮掩。
待那两位错身而过时,沈暮直接一步踏出,绕过那青年的位置,向着北边,一路疾驰而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
想必可以为了第四区而牺牲,那两位,一定荣幸至极。
“嗯?”
张和鼻息微屏,眼下,自是注意到了前者的小动作。
但是,着甲的那两位即将杀至近前,二者合一,实在难以兼顾。
不得已之下。
他只能一脚抵在那装载箱上,然后足间触地,将那本就紧实的地表,踏出又一块深深的凹陷。
摘花飞叶,天赋全开。
“乒!”
借助着护甲的优势,那两位不闪不避,直接硬吃了张和一记后,上手一抓,妄图压制活动的幅度,与其近身缠斗。
可,作为能够拿到严良最后一击的人,后者的思维,哪有这么愚蠢?
青年面色如常,直接回刀横守,用自己更快的敏捷,将那开刃的尖芒,怼在了他们手掌的必经之路上。
“啊啊啊啊!”
十指连心。
专注于耐力的两位丙级缉罪师,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去来得及调整自己位置?
沈暮下意识的回头一看,眼见着那两道钢铁之躯,从青年左右栽倒,去势不减,捂着手,连滚数圈。
略显粗大的断指颓然落地,飞尘凌乱,很快,便将其默默掩埋。
副官的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恶寒。
脚下步步生风,一瞬间,几乎将毒素的作用完全扯去,恨不得背上长两对翅膀,脱离那位的攻击范围。
“踏。”
张和慢慢起身,正握着倭刀,身上,白色的甲片泛光如锦。
“吱!”
“砰!”
一枚橙黄色的信号弹扶摇直上,从他对着的方向升起,在昏沉的天色中炸裂成花。
星火琐碎。
刹那凋零。
张和面色微冷,眼见着沈暮那堪比游龙的速度,心里自叹弗如。
逃走的那位,看起来已经追不到了。
那,就处理完这残余的东西,再去支援一下上面的战局吧。
“两位的祖地劳师远征,眼下,正是客死他乡之际。”
“想必诸君理解,高风亮节,就,没必要继续活下去了吧?”
稍有些瑟缩的身影挣扎爬起,战栗的手臂下,点点鲜血滴落。
青年难得开朗,低眉垂眼间,将手里的倭刀,放到了座下的装载箱上。
“他是要徒手与我们格斗吗?”
其中一位丙级缉罪师脸颊抽搐,眼神中,略有些微微的讶然。
随后,他心里那熊熊燃烧的怒火里,不由地添了几分庆幸。
也许,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两人还能…
“砰!”
一声霰弹枪响。
幽蓝色的子弹,显然比那暗铜色的普通子弹,要贵上一倍的价格。
那位还在畅想着,要去如何解决张和的着甲武士,身形骤而一僵。
紧接着。
他便望向了甲衣上新起的凹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砰!”
青年熟练的换弹、再射。
看不清表情的罩甲下,是一个理智而清醒的灵魂。
他不是傻子。
有枪可以用的情况下,何必要去近战拼命?
自己可是暴徒!
暴徒,无需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