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
“信仰”二字所代表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东西。
它忽略本性,压抑自由,总是引导人们去牺牲奉献,向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前进,从而放弃了眼下的安乐与知足,利欲熏天。
但也有人说。
正是因为有“信仰”的存在,才让人们从无数个虚无缥缈的世界中,寻觅到了一个真真切切的希望,并因此而奋发图强,走向繁华盛世。
毕竟。
天底下的所有生物,其前行和进化的步伐,都是无休无止的。
而那种不愿意努力的躺平者,也只能是在岁月的推移下,被更迭难休的时代无情抛弃,化作某种引不了注意的历史尘埃。
“忙到这个时候?”
南街十二号别墅前。
顶着一对萎靡双目的徐成,刚刚才踏出了那扇高大的院门。
其右手方向的主道上。
穿着一身白衣素袍的儒雅青年,便已早在其还未曾偏转目光之际,先发一声,朝他打了个不算谦虚的招呼。
“……”
前者微微抬首。
只在左右的职业者们的护持下,鼻息稍稍一卷,然却并没有去施舍什么脸面,回答这个略显愚蠢的问题。
“那位怎么还不休息?”
一股战栗的感觉恍若钟摆。
于时间的流逝中,来去在徐成面前。
张和的身影带着狂风。
就仿佛某种背负宫殿的巨妖一般,从一群人的眼下一晃而过,又拖着有些臃肿的外形,渐渐亦行亦远。
“呼呼…”
被其踩得粉碎的石砖,就像是被烈火煅烧过的某种灰烬。
只在风吹时起。
细密且琐碎。
“他打了半管天使药剂,到现在这时候,体内各处的组织没崩,都已经算是某种仙人的奇迹了,哪还敢想着去进行什么休息?”
有点被驳了面子的晁九微微一笑。
霎时间向下低垂的脸上,划过了一抹冷淡的神色。
“王统领怎么样了。”
徐成的眉间稍有凝重。
只在听闻这则消息之余,便已提起了三分的忧虑。
作为本次事件的三位制定者之一,他当然也知道,于这个计划中,张和在昨天晚上,到底应该是个怎样的安排。
而与之同时。
其个人勇武程度,对比十八区内的其他职业者,那自然也算某种程度上的“无人出其右”。
可以说的是。
身为一个能够横跨两级,直接击杀掉一位甲级职业者的存在。
即便后者当时,已经是身受重伤。
但这也并不妨碍张和此人,相比于寻常职业者来说,拥有某种压制同级的实力。
就在场的二位而言。
他们自是谁都不会舍弃脑子,去因为那“对王田的信任”之类的理由,而表露出某种智力上的下限。
更何况,按照晁九的说法,张和在战斗之中,还顺手给打个了药。
打了个非常、非常强大的爆发药。
这定然又是在本就不太乐观的局面中,对于王田个人的雪上加霜。
“他给那位跪下了。”
天色渐渐明亮。
非常清晰的言词,直接在出口的刹那,便已压住了周围的风声。
似乎是因为这几日的劳累吧。
儒雅青年的语气,也是在此而突然变得平静。
但正是因为这种“异常”的平静,方才隐隐的透露出,这位暗桩组织的新首领,心底里那股莫名翻涌的复杂。
他不可否认。
自己在眼下的公共道德层面,已经是属于了某种意义上的“背叛者”。
但这种身份层面的划分,却并不能完全割舍掉他的心中,那种对待自家原头领的纠结情感。
毕竟。
就连收狗的贩子都知道,杀狗的时候,应该要躲着狗主人杀。
那现如今,你叫晁九当着徐成的面,让他回忆起先前王田下跪的场景…
说实在的。
这确是不免有些过于的残忍。
不论是对他自己。
还是对那本就心中有愧的徐成。
“是张和逼的么?”
面相虚弱的青年捏了捏拳头。
一股无由的火气,仿佛浇不灭的地狱造物,在瞬间的肆虐过后,自此横行于这位的心田之上。
“时代终究还是无情无义啊。”
晁九不置可否。
只在说了一句摸不着头绪的话后,垂下了自己无力的脑袋。
这种回答,仿佛是驴头不对马嘴。
但对于思维敏捷的徐成来说,里面的意思,却不亚于某种赤裸裸的明示。
明示着十八区里,那位引领了当下时代的人,才应该是这件事情的最终祸首。
可,即便谁都知道。
但于现如今的十八区内。
恐怕他们两个“聪明人”之间,谁都不会因此而失智,去找到那位飞在天上的存在,对其大肆指责。
“……”
气氛稍有些尴尬沉默。
那些被调过来的精锐职业者部队成员,就像是雕塑一般,霎时哑口无言。
“走了。”
面相微松的儒雅青年抬了抬眼。
在天边愈发夺目的光明中,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道别。
人性的缠绵渐渐远去。
一如在大日之下,那种无处躲藏的灰。
“好好休息。”
徐成的嘴上,终是朝其回了句少有的客套。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经历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敌对后,也算是于此之下,再度拥有了一种全新的默契。
仿佛地震末尾时的高楼。
摇摇欲坠。
然又勉强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