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为节气剑的最后一式,威力巨大,我至今没有用过,你要看好了。”齐文正轻念,“四海一明月,千山共白云。”
齐文正拔剑,整个空间忽然躁动起来,仅仅是一个起手动作,乌鸦就惊异地发现自己的领域居然已经处在溃散边缘了。
血色阴影开始呈块状溃散,露出了外面皎洁的月光,现实与虚幻在这一刻交接,乌鸦面具下的面容惊恐无比。
齐文正挥剑,一头油量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剑还未至,而前方的空间已经开始扭曲了,竟然承受不住这一剑的力量。
“爹,停手!”齐临月也看到了这个现象,着急地大喊。
齐文正没有说话,他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了,这一剑的消耗比他想象中的大太多了,现在抽取的是他的生命,不仅是头发,连他的内脏也开始衰竭,所谓天人五衰便是如此,此时就算神仙亲至也无法挽回齐文正的性命了。
他的身体已经被拖入地狱了,他没有立刻死去,不过是死神的一息仁慈罢了。
然而齐临月不懂这些,满脸泪水地在齐文正耳边哭喊,而父亲却置若罔闻。
前方飞舞在半空中的乌鸦再度被控制住,这次与先前不一样,齐临月的锁是剑招,效果是有限的,如果他早有防备,根本锁不住他多久,但这次不一样。
他感觉周围的空间都在坍塌,像是无数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而他所处的这块空间没有崩溃的原因是因为……对方的剑正指着他。
随着齐文正的挥剑轨迹,周边的空间像是镜子一样产生破碎,这一剑看似毫无声势,但恰恰最大的危机就藏在这平静之中!
乌鸦的内脏已经被这重压创伤,他吐了一口鲜血,咬牙道:“别故作声势了,你不可能斩出这样的一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话语说到最后已然癫狂,乌鸦再没有最初露面时的那份道貌岸然的绅士感,状若疯魔。
齐文正依然没有回答,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手臂机械地随着剑的轨迹挥动,他的心脏已经衰竭了,根本没有力量控制余下的行动。
剑势夹杂着破碎的空间一路推至乌鸦的面前,还未触碰,乌鸦脸上那块特质的面具就一分为二,可不知为何依然挂在他的脸上。
空洞的眼眶中猩红鬼火不停闪动,透露出乌鸦的情绪,他真的害怕了,他在想……是否要求饶!
他是杀手,杀手的最终要义就是不要死,虽然他执行任务从未失败,可他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对于一个杀手而言,真正的荣耀并不是杀人,而是活下去。
他可以为了死放弃尊严和荣耀!
乌鸦刚想开口,却发现周身一松,那倾世一剑就像是季风一般,突然消散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那那些所到之处的破碎痕迹也在一瞬间被世界规则给修复,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齐文正眼神茫然,手中文曲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活死人一般。他只是楞了一下,随后一大口鲜血从口中涌出,吐了一地。
仿佛血人一般的齐文正颓然跪倒在地,全部器官都衰竭了,也说不出话。
支撑着他出剑的气海,最后不堪重负,完全破碎了,同时带走了他的生命。
齐文正用最后一点强烈的意志驱使他在死神那里强行夺回了一息的时间,倒向了齐临月所在的方向,他要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这个以失败为结局的中年人勉强控制着失血过多的苍白脸庞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抬起颤抖的手盖在齐临月的脑袋上,揉了揉。
见自己的血弄脏了姑娘的脸庞,这个向来大大咧咧的男人眼神里居然透出一点儿慌乱。
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但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渴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说出那句因为傲慢和逞强,一辈子都未曾说出的话。
抬手的动作用光了他最后的力气,齐文正的心脏也随之破碎,又一口鲜血从嘴角涌出,他的身体倒向齐临月怀中,头枕着女儿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齐文正已经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梦呓一般,他的喉咙里竟奇迹地发出了轻声呢喃:“月儿啊,爸爸爱你。”
“别、别死啊,你不是说要帮我教训时辰那小子的吗?”
“你不是说以后大婚时要给我做一桌子的流水酒席吗?都是妈妈爱吃的菜,客人一定也会喜欢的……”
“你总是爱逞强,说自己行的,你总是骗我……告诉我,这次你也是骗我的!对吗!你说话啊!”
齐临月抱着齐文正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那未完的一剑竟然把他身体的温度都抽干了。
而远处的乌鸦终于缓缓起身,刚才那一剑泄露出的些许威压居然把他弄成这幅惨状,要是斩中了那还得了?怕是一百个分身都救不了他。
大难不死的乌鸦松了口气,把身体状态调整回来,周围破损的领域也随之开始修复,其中蕴含的血色比先前更加浓郁。他一脸狞笑地看向齐临月,刻意放慢步子走去。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用来压迫猎物的心理,让对手在极度恐慌中失去生命,这样得来的灵魂可以培养出更强大的影鸦,也可以让他斑驳的变态心理得到满足。
然而齐临月没有丝毫畏惧,她擦干眼泪,放下父亲的尸体,起身拔剑,身后如瀑的长发无风自动地飘扬起来。
那是剑气鼓荡的现象,她在起身的那一刻就突破了宗师的障碍,天地之间的规则开始在眼中显现,世界变得与以前不太一样。
“原来这就是宗师吗……”齐临月轻声呢喃,“只可惜来得太晚了,我太过懦弱,没能帮到你,我会把他杀了给你陪葬的。”
“就凭你?”乌鸦冷笑,周围血色涌动,走出十个相貌相同的血色乌鸦,将齐临月额包围在中间,“先前是半步宗师,现在突破到宗师,所以以为自己就行了?你那个废人老爹的下场你应该看到了吧哈哈哈哈……”
乌鸦仰天大笑,周围的分身也随之做出一样的动作,虽然无声,但场面极为讽刺,“别太自以为是了,一个半吊子宗师,一个废人,就凭你们也想把我怎么样?!”
“是吗?”
一个声音后边传出,乌鸦顿时脸色一边,这是今天晚上第二个无声无息潜入他领域的人了,这些齐家的小崽子到底练得是什么东西?!
乌鸦没有转头,一把黑色短刀从袖中滑落,他反手持刀,向着身后人的胸口处刺出,然而这个动作做到一半就停在了空中。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乌鸦转过头,一个眯着眼的年轻人在他背后望着他,眼神和语气一样冰冷——
“那再加我一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