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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廷渊说对不起。

多么熟悉的三个字。

和刚才她同周泽说的回答一样。

她说对不起,其中深意是她不爱陆廷渊。

他说对不起,是在告诉她,他不跟她走。

乔笙指尖发冷。

这何尝不是一种互相折磨呢?

陆廷渊,我们非要这样吗?

乔笙有很多话想说,可在他说对不起后,乔笙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看着陆廷渊,他亦望着她,乔笙看不清他眼底掩饰的情绪,她只隐隐感觉,他在忍着什么,克制着什么。

只有陆廷渊知道,那无法热烈表达的,是他对乔笙深深的爱意。

可,笙笙。

将死之人,不配谈爱。

多么奇怪的感觉,好像她那颗坚硬冰冷的心有一瞬间柔软了一分,她和陆廷渊对视不过几秒,为何像过去万年那么长。

乔笙的手不由摸向自己的心脏处。

陆廷渊,你曾经伤害过我,令我绝望,令我痛苦,所以我发过誓,此生绝不原谅你,再不可怜你,我要和你,断得干干净净!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永生永世都不要见到你。

可我起的誓,竟然这样快就动摇起来。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无法看着你掉进陆家的深渊漩涡中不能自拔,明知你遇险,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然后走?

我想要救你。

陆廷渊,我想要你活着。

乔笙收回了手,在去拉陆廷渊的手时,她还特意将手放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手指紧紧蜷缩着,贪婪着掌心里那一点点余温。

直到两只手都温暖一些了,乔笙才从口袋里伸了出来,在伸向陆廷渊的手时,她看了一眼窗外。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许多,灰蒙蒙的天也因为一片雪白亮了许多,乔笙隐隐觉得,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出来了。

乔笙望向陆廷渊,他的脸色比窗外的雪景还要冷白。

她轻轻唤着陆廷渊的名字,“你看,再糟糕的天气,也终会迎来晴天的,陆廷渊,冬天再如何漫长,春天还是会来的。”

乔笙说话时坐在了床边,在陆廷渊要收回自己的手,她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她能感觉到陆廷渊想要挣脱开,可乔笙握的紧紧的,即便像握着一块冰,乔笙都没松手。

她再一次真诚又肯定的开口。

“陆廷渊,和我一起走吧,离开江城,离开陆家,我们可以把乔氏开去其他的城市,去一个适合你养病,去一个四季如春,永远有鲜花盛开的地方。”

“陆廷渊,我想让你好好的活着,想你一睁眼就能看到蓝天和太阳,想你永远闻到花香。”

“所以,和我一起走。”

不要再被所谓的亲情困在囚牢之中,陆廷渊,我想看到你的笑容,想你永远阳光。

大约是怕陆廷渊再次拒绝她,乔笙思索片刻,补充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句话。”

话落,乔笙便静静的看着陆廷渊。

关乎生死,所有的仇恨乔笙已顾不得,她眼神明亮清澈,如同他第一次见乔笙的时候,她的眼里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

陆廷渊的眸子眯了眯。

他怎么能忘了,从前的乔笙,本就是一个明媚活泼,爱笑可爱的女孩子,是他一步步逼着乔笙失去了眼底的光,是他一手造成了乔笙今日的模样。

如今她眼里的光,是沈聿带给她的。

就好像她现在想要救他,而他看不到她眼神里有所爱意一样。

乔笙对他,只剩下了想要救赎,别无其他。

陆廷渊很想给乔笙一个微笑,可他唇角不由向下,如何也笑不出来,他很想问她,笙笙,我做了那么多该死的错事,你为什么不恨我,不站在一旁笑着看我死去,反而,想要救我?

我不值得你如此,我已辜负了你十三年,怎么敢去奢望你的余生。

所以陆廷渊闭着眼,他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再次开口说着抱歉。

“你不想和我走,是吗?”

陆廷渊嗯了一声。

乔笙只微微一怔,并无多大的反应,好像在预料之中,好像又在预料之外,乔笙只平静的告诉他,“安安想要见到你。”

“她想见一见她的爸爸。”

这两句短短的话,让陆廷渊瞬间热泪盈眶!

温馨的三口之家到底成了遥不可及的梦,事到如今,他怎么敢想,怎么敢回到安安的身边!

陆廷渊硬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他不想去见安安,他怕看到后会更加畏惧死亡的到来,那才是最令人无助绝望的。

这世间有太多我所留恋的,我怎么能死去!

可是笙笙,我的命,从不掌握在我的手中。

陆廷渊睁开眼看向乔笙的时候,眼角泛红,语气却故作强势漠然。

“笙笙,你可以再给她找一个爸爸。”

“找一个比我更合适,更好,更强大更宠她爱她的爸爸。”

在乔笙看不见的地方,陆廷渊死死的掐着自己。

可他如何都狠不下心来,他无法对乔笙说重话,他舍不得伤她,哪怕只是一句伤人的话,他也说不出来。

所以在乔笙回答。

“天下的男人确实多的数不胜数,可在安安的心里,她的爸爸只有一个,她的爸爸就是陆廷渊,哪怕再好再好的人,也取代不了。”

陆廷渊只觉得满嘴腥味,撕裂的痛意与心如刀割的双重痛苦下,几乎要将他脆弱不堪的身子摧垮!

他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撑下去,在笙笙面前,他得撑下去!

陆廷渊强忍着将血液吞回了肚子里,然后侧过头,迅速的擦掉了嘴角溢出的血。

待到可以说话了,他回应着乔笙,“安安已经看不到了,我即便到她面前了又有什么意义,任何人都可以冒充我,任何人都可以当她的爸爸。”

这算是什么回答!

陆廷渊他是疯了是不是。

乔笙心一紧,提高分贝,“我就当没听到,陆廷渊,安安很想你,她因为你哭了很多次,别再让她哭泣了。”

也别再让我一次次的失望了!

陆廷渊,我所做的这一切只为了让你能够活下去。

“所以我让你再给安安找一个爸爸。”陆廷渊再次开口,好像要将乔笙拒之千里,“我不想离开江城,亦不想离开陆家,还有施湘儿,我的父亲,爷爷……我牵挂的人,都在这里,笙笙,你让我怎么走?”

乔笙有些愣住了。

“陆廷渊,你是故意说这些话的,是不是?”

陆廷渊摇摇头,“我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如果我命不久矣,我更希望自己能在自己家人身边。”

“那安安呢?她是你的女儿!”乔笙的语气有些急切了,她不明白陆廷渊为什么这么说。

他站在雪地里那么久,只为等她一个回眸,现在她来了,他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所以陆廷渊,你的言语未免刻意了一些。

“别想骗我,陆廷渊。”

已经骗不到你了吗,笙笙,你的变化很大,你更加聪明了,也更加理智冷静了,这样的你,让我很惊讶,很欢喜。

笙笙,笙笙。

如果可以,真希望将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心脏位置上,不止这辈子,叫我永生永世都不要忘了你。

可是笙笙,我已经看不到我们的未来了。

就像那皑皑白雪,凄凉孤寂,那将是我一个人要去走的一条路,我怎能让你和安安一起陪我承受。

“安安她姓乔,不是吗?”

“早在你生下她的时候,我就没承认过她是我的孩子,你忘了我如何将她丢去孤儿院的吗?我甚至连陆这个姓都不愿为她更改,笙笙,你还不明白吗?”

“我一个快死的人都比你看得清楚,笙笙,你已经爱上沈聿了不是吗?让他做安安的新爸爸吧。”

“祝你们幸福,我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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