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戴雨农已被松绑。
因为他已经“投靠”严九林。
严九林作为公共租界的地面人物，在市井层次名声其实不响亮，人也不在漕帮内。但他就是头坐地虎，背靠好赌的英国人乔纳森，把大四发赌场也搞的像模像样。
如果用法租界的人际关系打比方的话。
严九林之于乔纳森，就好像之前的李勇军之于已死的冯敬亭。
韩开甲往来的却都是陈其美，孙义仙，盛家李家和总董这种层次，不知道他是正常的。
但严九林知道韩开甲啊。
然后他还莫名看不起韩开甲。
马德碧的，那个扬州来的小子不就是靠舔白德安上位的嘛，别看他在外边人五人六的，那是他没惹到老子！
而当下，乔纳森要“崛起”，严九林顺理成章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公共租界不够，法租界再养几个巡捕，将来做事才方便。
于是等戴雨农听话的帮他钓出韩开甲之后，他就对戴雨农“怀柔”起来。
等待是无聊的，埋伏却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发接近给那位韩瑞克最后的时限了。
一群货都聚起精神。
忽然。
江边方向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来了！
是韩瑞克讲数来了！
严九林露出股狞笑，手指扣成圈放嘴里用力一吹，一道尖锐的能刺破人耳的哨声响起。
这间屋周遭的破屋里立刻钻出大片人影。
严九林手里拽了把雪亮的牛尾刀大声道：“走，咱们看看这位法租界的韩先生，到底几个眼睛鼻子。马德碧的，想动辛格先生，先过我们这一关。”
他的手下纷纷响应，十几个便装英军也提着枪护着辛格跟出去。
严九林落后半步对戴雨农道：“你先好好待着。免得被对面看到，不方便你以后做事。”
腿部受伤的戴雨农坐在地上抱拳：“谢九哥。”
心里想的是，草拟吗一路走好吧你。
严九林大笑起来：“这个逼样的有前途。”这就带队出去，很快和李勇军当面撞上。
浦东在东，落日在西。
漫天红霞下面一条黄浦江呜咽，冷风吹的岸边枯树瑟瑟。
李勇军敞开衣襟，站在最前，身边是十六铺的漕帮手下，还有混南市的青皮们。人人手里不是红缨枪，就是大砍刀，也见两三把鸟铳。
一般人遇到这种架势都得头皮发麻。
背靠英军的严九林却有底，但他还是愣住了，因为他发现韩瑞克没来，那还有什么意思！
严九林就火了，李勇军却先开口：“严九林，虽然没打过交道。我也晓得你。但今儿不是玩朋友的场合。韩先生要的辛格呢？”
“呸。”严九林身边人吐了口唾沫，显然对李勇军的开场不屑的很。
李勇军混多少年的老青皮，才不把这种愣头青放眼里。
先让你鸟，等会砍的就是你。
他只管盯着严九林。
严九林冷笑道：“他说要，那让他自己来！他不会不敢来吧？”
他手下人顿时哄笑起来。
李勇军也冷笑：“草拟吗的，看把你能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能让韩先生怕你？”
“那他人呢？他不来，这事免谈。”严九林抖着腿，李勇军道：“韩先生就在后面，你非要和他见个面，那你就等吧，话说前面，别等会看到人，吓尿了。”
“我吓尼玛呢。”严九林大骂，李勇军继续不气，神情平淡的道：“嘴里弄来弄去没意思，要不咱们先练一手？”
双方此刻的心态是，一个非要等韩开甲出现，一个在等韩先生偷袭。
于是彼此之间反而达成的种奇怪的平衡，各种互相嘴炮就是不动手。
也就在这时。
一艘船从外滩方向驶来。
严九林开始还以为是韩开甲，却发现李勇军的表情都有些懵。
船舱内，便装的美军上士威廉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对岸，口中汇报道：“他们还没有开打。。。有人。。。是那个瑞克。。。”
杀韩行动队的指挥官彼得斯上尉劈手抢过他手中望远镜，镜头内一个年轻人正左手持消防斧，右手一根自来水管，撞进敌群。。。
此刻，从后面绕来的韩开甲双目赤红，撞进人群就砍。
他本身能打，还有暴击的自来水管+连招消防斧，手下无一合之敌。
而看到韩先生来了，李勇军二话不说也抡起手里刀，照之前吐口水的那厮，兜头就一下，砍翻对方同时手腕轻转，刃尖直取严九林的咽喉。
严九林晓得不好，大喊了声：“动手。”
自己赶紧往地上一跪，李勇军的刀贴他头皮飞过时，这厮手里的家伙直挑李勇军的裤裆。
按道理，李勇军该退身收刀，格挡再说。
但这是街头血拼，不是功夫片，血拼拼的是命，是魄力。
李勇军遇到挂逼挨打，那叫没辙，遇到王亚樵这等人物，也算他倒霉。
可是冯家的红棍却绝对不是菜比。
他要经验有经验，要魄力有魄力。
想砍老子的鸟？李勇军只跨半步，任由严九林的刀戳进自己左腿，右手刀撑地同时，左拳抡起去你妈的，一拳就砸上严老九的脸颊。然后疯狗似的扑上去，反握右手刀往严九林头脸就戳！
严九林大惊失色，急忙往后滚动闪避，他边上弟兄和李勇军以及十六铺其余弟兄撞一起，他才逃过一劫。
疯子。。。严九林脱险后擦了擦冷汗，他不和李勇军打了，转头扑向韩开甲，再度大喊：“开火。”
这厮喊第一声时，韩开甲并没有在意，他只想将这些屠杀村民的畜生都废掉。
但严九林说“开火”两字之际，韩开甲看到一群明显带军人气质的洋人，对他举起枪。
其中几个，还是早些日被他抓住的约翰的人。
站在他们之间的印度人在阴笑。
韩开甲设置陷阱抓他们，他们也在设置陷阱等韩瑞克。
但谁是猎物？
谁死谁是！
对这种局面有些心理准备的韩开甲立刻一个矮身往更密集的人群里撞，同时用系统放出个玩意。
这时——砰砰砰！枪声炸响。毫不留情的将韩开甲周围人都打翻。
弹着点的烟尘就咬着韩开甲的脚跟追，远远看到这一幕的李勇军等人都急眼了，韩开甲却不慌不忙将手一扬，再度低头闪进人群。
只见个黑色的圆球准确落在那群洋人身前，轰的声炸开，那群持枪的洋人包括辛格都惨叫倒地！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韩开甲丢的居然是手榴弹！
远程枪炮的出现，让堡垒攻防战暂时消失，连带让军队中掷弹兵这个古老兵种式微。
直到1904年的日俄战争里，手榴弹大放异彩，才又让人们捡起掷弹这个消失近一个甲子的兵种。
现在都已经是1916年，欧战正酣，远东的这些大爷部队的脑子却还没转过来呢。现在挨炸了，他们终于恍然，然后他们之中没死的几个都悲愤了。
街头斗殴，我们用枪已经很不要脸，你韩瑞克居然掷弹！
这何止是不要脸，这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他们哀嚎之际，李勇军等人见状气势更盛，转眼将严九林的手下砍的抱头鼠窜。
其中严九林更是给李勇军摁在地上，当场先下了条腿！
韩开甲看到这局面，知道也无需亲自动手了，于是喝道：“李勇军，你安排人抓住这些家伙，一个不留。”
然后走去辛格那边。
分辨敌我的手榴弹，是典型的西瓜式手雷。
数千弹片将外围的英军洞穿，连带后边的辛格都腿部重伤。
韩开甲将这些人的枪都踢开之际，李勇军和戴雨农都来陪他。
关键人犯到手，英国人的走狗也都完了。
兄弟几个说笑时一群便装洋人冲上岸，口中大喊：“瑞克，我们是乔治的朋友。”然后向这边走来。
正这时，从头到尾躲在战场边缘的李裁法，在远处尖叫起来：“韩先生小心！”
那群走到半途的洋人直接举起了枪！
众人顿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