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雅座里,三个人相对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的表情。
锦瑟不可思议的是居然会在留欢阁见到江南知府千金,而且还是以一个嫖客的身份,短短几月不见,宋烟芜由一个知府千金沦落成勾栏婢‘女’,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宋烟芜惊讶的是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是用这种救世主的姿态,难道真的是上天垂怜她,不忍她继续这么麻木不仁的活下去,所以才让叶锦瑟来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中?
百里安惊讶的是,宋烟芜脸上这表情……不对劲啊。
即使他乡遇故知,可自己这么一个大帅哥摆在这儿,她却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一双眼睛粘在锦瑟身上移都移不开,他好几次故意大声咳嗽都没能引来她的注意力。
在宋烟芜平静的叙述里,锦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五个月前正是江南荔枝盛产的季节,宋知府作为江南的一方主事,自然命人摘了最好的荔枝进贡皇朝,却不想荔枝到了京都,不日却传来皇帝新晋的宠妃涟妃娘娘在食用过荔枝后腹痛如绞,上吐下泻,御医在荔枝里查出有人故意下毒,意图谋害皇帝,皇帝一怒之下抄了宋家,把宋家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发配边疆,终生不得回朝,‘女’眷则全部发卖青楼,为奴为婢……
锦瑟听得后背一阵发凉,梁皇的昏庸真的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事情还没查清楚,仅凭御医一面之词就决定了一个家族好几代人的命运,这样的天子统辖,也难怪子民怨声载道了。
“叶……姑娘,我真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我……”宋烟芜‘激’动得握住锦瑟的手,手心因干粗活磨砺出来的老茧咯得锦瑟手背发痒,她一阵心酸,几个月前的宋烟芜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温柔恬静,伴君如伴虎,帝王一念之差,颠覆了她整个人生,这样的落差未免太大了,她能一直这么坚强的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
锦瑟当机立断要把宋烟芜‘弄’出去。
“几个姨娘和妹妹都在留欢阁做事,不过……”宋烟芜‘欲’言又止,“除了我和小妹烟‘玉’,她们都……都在前堂接客。”
宋烟芜脸‘色’通红,从知府千金变成风尘‘女’子,这其中的羞辱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可笑的是在为奴为婢和沦落风尘间,姐妹和姨娘们一致选择了较为轻松的一样,只有她和年纪最小的烟‘玉’不屑于这样做,她是骄傲的,即使身份卑微,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做。
锦瑟在心里轻叹一声,造化‘弄’人。
和百里安商量了一阵,锦瑟想让百里安开口跟老鸨要人,‘花’点银子替宋烟芜和宋烟‘玉’赎身,赎身后把她们招到百里府上,随便安排点事做也比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来得强。
这个想法得到百里安的赞同,却出乎意料的遭到宋烟芜的反对。
“叶姑娘,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姐妹和家人都在留欢阁,我作为宋家的长‘女’,不能丢下她们自己逃跑,百里公子,您帮小妹烟‘玉’赎身就好了,我就不牢您费心了。”
锦瑟反对:“那怎么可以!今天的事绝对不可以再次发生!百里安,你有没有办法帮她家人全部脱身?”
百里安皱眉:“这个……不容易,宋家得罪的是整个朝廷,皇上发了话要她们终身为奴为婢,我要是把她们全都‘弄’出去了,我老子肯定会打死我,先不说这个,宋姑娘说她的姐妹和姨娘全都甘愿沦落风尘,即使我把她们‘弄’出去了,她们以后怎么安排?再嫁是不可能了,没有人会愿意娶一个青楼‘女’子,即使是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人家都未必要,依我看,继续留在留欢阁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这番话无意间戳到了锦瑟的痛脚——没有人会愿意娶一个青楼‘女’子。
没有人会愿意娶一个青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