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几人都一愣。
瑾妃最先反应过来,她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这种样子怎么能让楚宸看见啊,绝对不行,这幅鬼样子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更别提楚宸了,眼看着楚宸就要进来了,她立刻转换了一副表情,低声下气道:“璃妃姐姐,是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快把解药给我,千万不能让皇上看见我这幅样子,不然我就完了……”
锦瑟似笑非笑:“没有解药。”
“怎么会没有解药?”
“这又不是毒药,只是让你一个月内见不了人而已,你要是真不想让楚宸看见,动作就快点,从后门出去,不送!”
瑾妃闻言看了一眼门外,楚宸马上就要进来了,她别无他法,狠狠的瞪了锦瑟一眼,转身就朝后门狂奔而出。
锦瑟则回到凤座上,坐到月笙身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认真的教月笙写字。
王安推门而进,楚宸跟在后面。
子衿行了个礼,楚宸挥手屏退了她。
楚宸慢慢走上前来,走到月笙右侧,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字帖,笑道:“月笙,有进步,字写得越来越好看了。”
月笙原本闷着头写字,闻言抬起头,眼神空洞的道:“谢谢皇上夸奖。”
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写字。
这是锦瑟姐姐吩咐过的,没有她的吩咐,她不能停下来。
楚宸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认真致志的看她写字,一左一右都是气场强大得让人心惊的人,月笙握笔的手都在抖。
锦瑟却在这时突然道:“笙儿,累了就歇会儿吧,姐姐带你出去走走。”
说完摘下月笙手中的笔,不由分说甩在桌子上,拖起月笙就走。
楚宸看着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眉头一拧,刚要开口,胸口却传来一阵闷痛,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王安发现了他的异常,连忙上前道:“爷,您……”
楚宸摆摆手道:“没事。”
他皱紧了眉头,这该如何是好?
三天后,连桑迎乐大婚。
一大早熙和宫里就闹哄哄的,熙和忙得脚不点地,四处挂起了红绸和灯笼,铺上了红地毯,装点得喜气洋洋的。
锦瑟被熙和硬拖了过来给迎乐送嫁,她实在不想亲眼看见连桑穿着大红吉服满脸喜色的迎娶迎乐。
此时,锦瑟正在迎乐的厢房里,几个丫鬟婆子正在给她上妆,火红的吉服穿上身,抹上胭脂戴上头花,迎乐一张小脸显得越发明媚动人,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满满的期待。
今天,她要出嫁了,嫁给自己心爱的人!
这一天她等了多久啊,终于变成现实了。
说不激动是假的,手心攥得紧紧的,她紧张得出了一层薄汗。
锦瑟在旁边看着她,一时间陷入怔愣,思绪飞得很远很远。
不一会儿,有个婆子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水进来,对迎乐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喝下这一碗忘忧汤,您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出门了,老身在这里祝姑娘和连大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迎乐羞红了脸,双手捧过那碗汤,一饮而尽,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吉时到,连桑的迎亲队伍已经到熙和宫门外了,该出门了。
锦瑟走到迎乐面前,准备送她出门,这个活儿本来是熙和的,但她死活不愿意,硬拉来锦瑟顶替,锦瑟被她闹得不行,只好来代替她。
迎乐此时端端正正的坐在梳妆台前,双眸笑意盈盈的看着锦瑟,脸上的甜蜜和期待好像能感染开来一般,看得锦瑟一阵心动——都说穿上嫁衣的女子是最美的,今天的迎乐真的很美。
取来盖头,正要为迎乐披上,迎乐脸色却突然一变,痛苦的捂住胸口,脸上扭曲了起来,似乎极为难受,锦瑟一愣,刚想问她怎么了,她却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锦瑟根本反应不过来,几个丫鬟婆子一下子被这变故吓得尖叫起来,七手八脚的去扶她起来。
等到扶起迎乐一看,她整个的脸色已经黑了,锦瑟暗叫不好,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颈动脉,果然已经停了。
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大喊:“来人,快叫连桑进来!”
新娘和新郎在拜堂前是不可以见面的,所以这几天连桑都没有和迎乐见面,此时的连桑正领着迎亲队伍等候在外面,马上就要把心爱的女子娶回家了,他心里满是期待和兴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总有隐隐的不安。
当看到丫鬟满脸惧色的奔出来时,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不对,翻身下马,在那丫鬟开口前道:“怎么了?迎乐呢?”
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大人……您、您快进去看看吧,迎乐姑娘、快、快不行了!”
轰!!!!
他脑子一炸,拔腿就往熙和宫大殿奔去。
绕过大殿直奔迎乐厢房,厢房里早已乱成一片,锦瑟命人扶着迎乐,正在给她做急救,她脸上泛起一层黑气,嘴角还有血渍,手软软的垂在身侧,有多年从医经验的他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从锦瑟手里抢过迎乐,他不敢置信的探上她的脉搏,没有!呼吸,没有!颈动脉,没有!
所有的症状都在明明白白的说明一个事实,迎乐死了。
连桑瞪大了眼睛,不停的给迎乐做急救,掐人中,放血,刺激她的大穴位,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她怎么可能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她在跟自己开玩笑呢,她最调皮了,以前跟他一起偷偷的出去时老是作弄他,故意玩失踪,虽然他总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她,但是只要她开心,他就装作找了半天才找到她的样子,看着她开心的笑,他觉得冒多大的险都值了……
“乐儿,醒醒,我来接你回家了。”连桑拍拍她的脸颊:“别闹了,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外面好多人等着我们呢,你再闹我要生气了。”
怀中的人一动不动,浑身散发出沉闷的死气。
连桑的声音都在颤抖,眼泪涌出来,但他仍然笑着道:“乐儿,别吓我……乐儿……”
怀抱着迎乐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连桑忍不住痛哭失声。
锦瑟怔在原地,从一切发生到现在,不过短短十五分钟时间,是谁做了手脚?
锦瑟第一个想到的是熙和。
毕竟她最有动机。
就在这时,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熙和上气不接下气的出现在门口,一眼看到连桑伤心欲绝的抱着迎乐的尸体,顿时愣在原地。
连桑抬起模糊的泪眼看向她,眼里竟有种肃杀的意味。
熙和一惊,迅速解释道:“不是我!”
不是我杀的!
但这句话在此刻显得尤为苍白,熙和喜欢连桑已经不是秘密了,楚宸又别有用心的把迎乐指婚给连桑,并指定她要在熙和宫出嫁,这其中的用心有待考究,但迎乐确确实实是在熙和宫出的事,还是在出嫁前,熙和的嫌疑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锦瑟想起那个婆子端进来的忘忧汤,立刻道:“把那个送忘忧汤的婆子给我带进来。”
有宫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禀告道:“璃妃娘娘,那婆子自尽了。”
众人一时间默然,这明显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
连桑似乎完全陷入了癫狂状态,死死的抱着迎乐的身体不肯放手,眼角的泪怎么止都止不住,不停的喃喃道:“乐儿,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乐儿,你醒醒,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要拜堂成亲啊,你要成为我的妻子了……”
锦瑟看得心酸,劝道:“连桑,先把迎乐安顿下来吧,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还迎乐一个公道的!”
连桑一怔,嘶哑着声音道:“还用查吗?查出来又如何?乐儿再也回不来了……”
说着他颤颤巍巍的抱起迎乐,看都不看熙和一眼,往外面走去。
怀中了无生息的人和周围大红的装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连桑满心的荒凉,心里的杂草在疯长,走出熙和宫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宫门上“熙和宫”三个鎏金大字,眼里迸出冷厉的光。
楚宸下令彻查这件事。
一时间,熙和宫人人自危,所有的宫人都被盘问了一遍,那个送汤来的婆子是熙和宫的打杂宫人,身份卑微,平时是没有资格进入后殿厢房的,婚礼那天场面太乱,才让她混了进去,原本送汤的嬷嬷被打昏在柴房里,但那婆子在得手后悬梁自尽,仔细检查了尸体后一无所获。
所有的事情都在指明这一切都是熙和指使的。
身份卑微的宫人,得手后悬梁自尽……这不正是后宫嫔妃们常用的“死无对证”吗?只要行凶者死了,无论别人这么猜测,只要找不到证据,主使者仍然可以逍遥法外。
一时间,熙和处在风尖浪口飘摇不定,原本就名声在外的她顿时更加声名狼藉。
锦瑟却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
正如传言所说,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熙和做的,那她为什么不做得更加隐蔽一点?行凶者是自己宫里的人,这不明摆着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熙和虽然大大咧咧的,但绝对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而且锦瑟觉得,她不是这么狠的人。
对迎乐她确实心有嫌隙,但却没有恨到想杀了她,即使是想杀了她,迎乐住在熙和宫将近三个月,她有大把的时间大把的机会下手,而且可以做的不动声色,事后再编个理由,让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实在没有必要挑到他们举行婚礼的那天,把自己推到舆论的中心去。
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