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随率先反应过来，“是，确实认识，自我介绍下，复姓端木，单名随，随心所欲的随，现平燕安全区负责人之一，管理局异能者相关分部总负责人，兼任总局异能者行动队的一队队长。”
他看了眼身侧的容憬，“我旁边这位姓岑，单名憬，憧憬的憬，管理局异能者相关分部附属负责人，兼总局异能者行动队的二队队长。”
陈荣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反应两秒，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能说简单点吧。”
端木随：“......”
这很难理解吗？
他沉默两秒，指了指颜司和萧问远，“简单说来，岑憬是他俩的上司。”
见到陈荣点头，他又指向周泽锦，“再加上他，我是他们三人的顶头上司。”
陈荣彻底懂了，还当场想起什么，补充道：“我想起来了，问远和我说给我发脱单红包的那个队长。”
“是两个。”岑憬轻咳一声，纠正道：“我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岑琛，严格意义上说他才是萧问远和颜司的队长。”
陈荣还想再问，山间突然传来道还算熟悉的声音，“岑憬，你们怎么来天衡山了，还都站在山脚下啊。”
几人当即抬头看去，山间站的正是汪宇航，端木随回道：“府君叫来的，你呢，无缘无故下山做什么？”
“谁说是无缘无故的？”汪宇航快速来到端木随旁边，“韬叔让我去拿刚收好的菜，就在十几里外的端木家老宅，你们来都来了，正好我一个人拿不了，都过来帮我跑一趟吧。”
众人眼睁睁看着汪宇航将端木随拽走，拖了几步又回头看过去：“别愣了啊，快点过来，不然中午晚半个点吃饭，饿肚子我可不管啊。”
众人：“......”
他能不能稍微见外一点。
然而汪宇航当真是半点不见外，把众人拉到几十里外的端木老宅。
那宅邸周边的空地大，奚韬等人入住后闲不下来，就全部开垦了拿来种菜。
奚韬早早站在宅子门口等着，本来只准备了两三天的菜，可见汪宇航带了好几人过来，立马又喊人从屋里端出几箩筐来。
端木随看到山堆似的蔬菜想扭头就走，汪宇航眼疾手快地砸了筐萝卜到他怀里，“赶紧的，你把这筐拿好。”
连端木随都没跑成，余下几人就更别说了。
于是，本来空手来的众人，就这样拿满了萝卜、韭菜、菠菜、莴笋.....还有一堆不认识的菜，一个背了个筐，手拿几个袋子地跟着汪宇航爬上天衡山。
幸在汪宇航还算有眼色，没让陈荣帮忙拎，可就是这样他爬到中殿还是累的不停喘气。
允棠等了汪宇航半天，见他过来刚准备催促快点，但瞥见后面的岑憬几人顿时一愣，尤其是见到周泽锦，险些连手上的扫把都没拿稳。
她呆愣着站在那里，还是周泽锦先放下袋子，解下箩筐，以孩童的口吻打招呼：“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吧。”
“记得，当然记得。”允棠抚摸一下垂在耳下水滴般晶莹的圆珠，“不过也确实是好久不见。”
周泽锦看到她耳侧的圆珠，稚童心智的他不懂，可心智成熟，只差零星半点便将灵魂圆满的他又怎会不懂。
他脸上的笑容褪去几分伪装的稚嫩，望向允棠的眼神似是一眼千年，“原来是你啊，花雨会再相逢，人也再相见。”
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相貌，声音也截然不同，可允棠就是忍不住想哭，想同他说他走后这千年里发生的一切。
允棠将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和酸涩憋回去，别过脸，尽可能平静地吩咐道：“汪宇航，你把东西放到厨房，然后带他们到山顶等着我。”
汪宇航听出允棠情绪不对，没多问原因，带众人把东西放到厨房就一起上山去了。
上山路上，几人正好撞见薄尊溟，后者听到熟悉的声音，分辨片刻，同岑憬打了声招呼。
剩下的几人薄尊溟其实不认识，可能是同为水元素异能者，又或者是千年的先祖渊源，他精准地面朝周泽锦，然后微微颔首。
周泽锦不认识他，但见对方如此，也跟着点了点头。
端木随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待到山顶便道：“周泽锦，你的心智长大了。”
周泽锦脸上属于孩童的笑容褪去，“你观察的真仔细。”
萧问远无情地拆穿他，“不是观察仔细，是你上了天衡山就没再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泽锦耸了下肩膀，环顾四周的环境，“只是到了天衡山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突然就不想装下去了。”
山顶开拓的地方不算多，汪宇航带几人站的地方离山顶藏书阁不远，他正准备用天衡山的经典名句来回答周泽锦，赵檀突然扑了过来。
“小檀，你怎么过来了。”汪宇航一手摸着赵檀的下巴，一手推着它的脑袋，不让它把自己压倒，“好啦，好啦，怎么跟好久没见似的，这么激动做什么。”
赵檀见汪宇航不回，又朝端木随低吟起来。
端木随也当它是太久没见，过于激动，笑道：“好久不见，小檀。”
至于余下的众人：“？！”
什么东西？
你们天衡山上居然养龙！
“龙......龙......”陈荣惊地支支吾吾好一阵，“这是真的龙吗？！”
“是真的。”汪宇航摸着赵檀，解释道：“他叫赵檀，是老师赵玄之的特殊能力【灵火】所化。”
都说鱼跃龙门化成龙，陈荣看了赵檀就喜欢，两眼亮晶晶地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赵檀听得懂人话，直接跑到陈荣面前，低下头等着他摸摸。
陈荣激动却又小心翼翼地摸着赵檀的脑袋，“它身上好热，跟热水袋一样。”
萧问远看陈荣摸着赵檀，确定无事后才回头看向颜司，也是这一看，他发现颜司、岑憬、周泽锦，三人都在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他顺着几人的视线什么都没看到，问：“颜司，你们在看什么？”
“说不上来。”颜司答道，“就是感觉那里有东西。”
岑憬应和道：“我也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周泽锦问：“汪宇航，端木随，那里有什么？”
端木随摇头，“不清楚，山顶从山顶藏书阁往后，包括山顶藏书阁在内都属于禁地，你们看的地方我从没去过。”
汪宇航估算一下，感觉那地方应该是墓园，可有端木随的话在前，他也装作不知道地点了点头。
开春后，来天衡山的游客多了起来，虽然不比以往，但允棠还是忙了好一阵才上来。
赵檀见到允棠，跑到她身边低吟起来，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急促。
端木随的眸色暗了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是这山间除了侯涅生，没人再懂龙语。
允棠没发现异常，摸着赵檀的脑袋，哄道：“乖，你先回去自己玩，我带他们还有点事情要忙。”
她领着几人去墓地，走几步发现端木随没跟上来，回头看向他，“端木随，你怎么了？”
“没事。”思绪被打断的端木随回道，“棠姐，你们去就好，我跟小檀到山顶藏书阁门口等你们。”
他跟赵檀来到山顶藏书阁门口，这里风景很好，就是没有坐的地方。
端木随不愿坐在台阶上，站在能眺望远方的山巅，思索了好一阵，才试探道：“小檀，府君是不是出事了？”
这一刻，赵檀因语言不通而产生的有苦难言得以排解。
它对着端木随又蹭又舔，两眼也是泪汪汪的，就差落下几滴珍珠大的眼泪。
“果然是这样。”端木随面色一沉，先前的怀疑是正确的，府君就是不对劲，可自己经他一提问就被轻易糊弄过去。
他眉头紧皱着，快速回想府君的种种命令，试图想出府君放任董睿安的计划和监禁董睿安的目的。
再说此时的侯涅生，他感觉自己在变得虚弱，而且越变越快。
许明渊在变回祂，属于祂的力量在他们体内拉拽，试图全部挤入一个祂的体内。
世间少有事物不喜欢圆满，祂的力量也一样。
侯涅生没有抵抗，让这股力量缓慢从自己体内抽离。
现在，只差他归还属于旧祂的灵魂，让旧祂重归完整，变回最初的灵。
“烂木头，我没时间陪你耗了。”侯涅生站起来，眼眸变成纯金色的尖锐兽瞳，眼底是浓雾也无法遮盖的杀意，泛着森然的寒光，“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只能自己把你挖了。”
几道金雷自天际穿过浓雾打在树冠上，大量枝叶被瞬间打成焦炭，化作黑色粉末散在浓雾中，余下的枝叶也烧起熊熊金火，火势来的凶猛迅速，转瞬间又有大量树叶被灼烧成粉末。
其实侯涅生来时，纳兰濯就醒了，藏在巨树的内部，听侯涅生自言自语说了好几天。
他可以让巨树瞬间愈合，继而持续抵御雷火，可若是那样，以侯涅生的感知，能瞬间发现他的位置。
那人铁了心要自己死，死前还铁了心要除掉这世间最后的一位半神。
不说纳兰濯现在只剩零星半点的魂儿，哪怕是全盛时期，疯起来的龙诀也不是他能抗衡，这股疯劲可不是成了侯涅生就消失的。
纳兰濯极其在乎自己外形，现在迫于无奈，只能放任侯涅生大肆破坏他的树型。
良久，他感受到树冠已经完全烧毁，大火正从躯干往下快速蔓延，当即展开折扇轻轻扇着，“祂啊，你最好快点来，我的树身再大也经不起他这么烧。”
被纳兰濯念叨的祂还在山顶藏书阁的顶楼，刚刚接受完全部的记忆，包括善面情感留在侯涅生身边的那部分。
他的眼眸呈现鲜红的血色，长舒一口气，试图将堵在心间无尽的怒气排除些许。
可惜，一点用没有。
“侯涅生，有你这么听主人话的吗？”
“你可真是，阳奉阴违届的顶级大楷模啊。”
他这话几乎是从牙关里咬出来的。
霎时间，房间轻微震动着，是侯涅生留下的半边心脏在起反应。
那半边心脏是顶替灵魂用的，感受到许明渊接近完整的灵魂也跟着想回归。
“给我安静点。”许明渊抬手一挥，伪装成房间墙壁的半颗心脏重新凝集在他手上，看似温暖的房间露出狰狞血腥的本来面目。
许明渊环视一圈，又瞥了眼只想往自己身体里钻的半颗心脏，威胁道：“我现在要带你回到你真正该待的地方，你听到没有，不想被丢下就给我老实点。”
半颗心脏听话地不敢再动，跳动速度也慢了不少。
许明渊捧着心脏走几步，突然反应过来这样出去着实骇人，眸中划过一抹鲜亮的血色，满屋的血字也跟着亮起，借用拟态将这半颗心脏化作一条很小的黑龙。
拟态与他曾经留在侯涅生身上的禁令相冲，侯涅生即使有拟态这能力，也无法对自己使用，可只有半颗心脏的话还是能用的。
属于侯涅生的半颗心脏对自己的新形象接受良好，而且好的过了头，欢喜地缠在许明渊手腕上，蹭来蹭去，还伸出舌头舔了几下。
“老实点，别乱动。”许明渊抬起手腕，对上小黑龙亮晶晶的金色眸子，命令道：“听着，等待会找到侯涅生，找到机会就往他心口钻，听到没有？”
小黑龙点点头，又摇摇头，像是在纠结什么。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许明渊眉头一皱，血色的眸子盯着它像风暴袭来，“我再问一遍，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你那不听话的主人？”
小黑龙一秒钟都没犹豫，拼命地点着头，然后缠在许明渊的手腕上，一动不动地装手链。
许明渊策反完小黑龙，一刻不敢耽误，快步走出密室。
在他想起过往，变回祂的那刻，所有的疑问也都迎刃而解。
从古方镇的初遇，不对，重逢开始，侯涅生就大致猜到了苏祈和董睿安的计划，之后的各种偶遇也是他刻意为之。
他不放心自己的安全是真，可真正目的却不在此，他要把伤亡降到最低并确保董睿安的计划顺利进行。
他要董睿安成功破坏现有的社会秩序，再通过【泯灭】凝练董睿安的罪业和灵魂，以此顶替董睿安的罪行，让身上誓约发作。
若世间只有侯涅生一个新祂，誓约只有起到制约的作用，可现在旧祂回归，誓约真能彻底杀死他。
许明渊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还在逐步增强，侯涅生那家伙居然任由力量被抽离。
那家伙.....他在心底骂道，他是真嫌自己死的速度不够快吗？！
至于董睿安，官方说是还在外逃亡，但肯定已经落到侯涅生手上，而能帮他瞒天过海做到这事的人.....
山顶藏书阁的大门缓缓打开，许明渊刚走出来，看到端木随和赵檀就站在不远处。
端木随循声看去，没想到许明渊会从禁地的山顶藏书阁出来，“许明渊，你怎么.....”
“端木随。”许明渊打断他，冷声问：“告诉我，董睿安在哪。”
他的语气染着怒意，端木随感觉不对劲，下意识否定，“不清楚，尚在逃亡中，估计还要.....”
“端木随！”许明渊再次打断他，滔天的怒意让晴朗无云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雷声轰鸣，“你主子是侯涅生，但他主人是我，所以告诉我，董睿安在哪。”
这一刻，端木随在许明渊身上感受到远比侯涅生更加恐怖的压迫感，天地都在叫他臣服，叫他跪下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端木随禁不住跪下来，咳出一口血，低着头，以一种臣服的姿态道：“平燕南区，天安府庄园，主楼地下室。”
“知道了。”许明渊转身回山顶藏书阁，他没有瞬移异能，只有在顶层密室内才能使用。
他不是真想伤端木随，转身时，顺手将压迫感散去，天空重新放晴，端木随的内伤也快速痊愈。
不待走回密室，端木随略显虚弱的声音后方传来，“许明渊，现在去可能来不及了，哥几天前告诉我，府君去找董睿安了，还让他将放在地下室的守卫撤走......”
会将守卫撤走意味着侯涅生要么会带走董睿安，要么会直接杀死董睿安。
许明渊低低一笑，“放心，我知道他会去哪里。”
端木随看着他的背影，那模样竟与府君的重叠起来，青年人的皮囊下那灵魂似乎变得与府君同样久远。
“如果.....”端木随用很轻的声音问，“如果你没来及怎么办？”
许明渊没有回头，在山顶藏书阁大门关闭的霎那，用极冷的声音道：“那就告诉允棠，这里再做冰封塔，一座真正永恒的冰封塔。”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关闭，端木随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幕，内心深处竟生出一种要永别的恐惧感。
“会没事的，对吧。”他头一次感觉心里没底，喃喃着，侧目看向赵檀，试图从它那里得到认同。
赵檀不懂端木随的思虑，低吟一声，轻轻蹭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