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姜雪挑眉,忽见拂冬耳后未擦净的血迹,那是今晨暗探送密信时留下的。
她不动声色将绣帕推至案角,看着拂冬将腰牌掷在江笑安惯坐的檀木椅上。
“春风阁新来的花魁最爱俊俏郎君。”
拂冬指尖敲击着剑柄的暗纹:“若让江公子带着西凉贡酒去谈风月,那些纨绔怕是要把族谱都交代了。”
她想起前日江笑安送来的西域葡萄酿,酒坛里还沉着他试毒用的银针。
廊下传来棋子落枰的脆响,萧湛执黑子破开残局:“笑安既自请入局,想必早有准备。”
他抬眸望向正在烹茶的妻子,见她将拂冬惯用的青瓷盏换了鎏金杯,唇角掠过了然笑意。
姜雪拨弄着茶筅轻笑:“若江公子不成,不如夫君去试试?”
她故意将萧湛去年在围场猎的白狐裘铺在案上:“听闻平康坊的歌伎最爱你这样的……”
“夫人忘了?”
萧湛截住话头,指腹抹去她鬓角沾的茶沫:“上月你才说笑安那双桃花眼更招姑娘喜欢。”
他目光扫过拂冬腰间新换的玄铁匕首,那是江笑安用三坛竹叶青换来的。
“你这话可不对。”
姜雪笑着摇头:“从前是明珠蒙尘,如今细看才知,云澈的姿容远胜那人。”
她指尖轻轻划过萧湛的衣襟。
“当真?”
“千真万确。”
姜雪仰起脸:“若你肯展颜,怕是能教全城女儿家失了魂。”
话音未落忽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按在檀木雕花榻上。
“怂恿当朝驸马涉足烟花之地?”
萧湛掌风扫过她腰际,眼底却漾着笑意:“公主这贤内助当得甚妙。”
修长手指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莫不是要教孩儿学这些?”
姜雪自知理亏,纤指缠上他腰间玉带:“不过是见你今日朝服加身格外俊朗,说笑罢了。”
孕中特有的茉莉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有些玩笑开不得。”
萧湛俯身在她耳畔低语,鎏金发冠垂下的流苏轻扫过她的锁骨:“这世间能让我费心的,唯小雪一人。”
温热气息染红了怀中人的耳尖。
“好云澈!”
姜雪将脸埋进他肩窝:“对不住,许是孕中烦闷,总想逗一逗你!”
话未说完便被抬起下巴,望进那双盛满星河的眸子。
“该赔罪的是我。”
萧湛轻吻她眉心:“休沐日带你去南郊别院可好?新贡的蜜桃正当时,你爱的紫藤花廊也该开了。”
指尖温柔梳理她微乱的鬓发。
暮色渐浓时,红袖招门前灯笼次第亮起。
江笑安斜倚朱漆廊柱,目光掠过拂冬束得笔直的肩背。
往日飒爽的银甲女将此刻裹在玄色锦袍里,连眉峰都刻意描得凌厉,偏生耳垂上忘记掩饰的明月珰在灯火下忽隐忽现。
“江医师看够没有?”拂冬按着腰间佩剑挑眉,束胸绸带勒得呼吸发紧。
“看某位小公子……”
江笑安捻起她肩头落花:“束得这般辛苦,可要本官帮忙松快松快?”
话音未落剑鞘已抵上他咽喉,却在看清对方憋笑的神情后自己也破了功。
江笑安打量着拂冬束紧的月白襦裙,蹙眉道:“原本就平坦,束胸后更显不出曲线了。”
他暗自诧异寻常女子该有的羞恼竟未出现,只见拂冬泰然自若地理了理素纱披帛:“时辰不早,该动身了。”
青年突然横跨一步挡住去路:“拂冬统领这副奇怪装扮,该不会想同去风月场?”
他忽觉先前对秦楼楚馆的好奇烟消云散,若让这杀伐果决的女将混迹其中,怕是要闹出姑娘们争相献媚的荒唐场面。
“都说四大花魁琴棋双绝,我倒想开开眼界。”拂冬轻旋手中折扇,镂空檀木柄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烟花女子纵有才情,终非正道。”
江笑安攥紧腰间佩玉:“何苦来沾惹这些?若想研习雅艺,在下自当倾囊相授。”
拂冬强压笑意:“明着说是护卫你周全,实则是要你亲近花魁探听消息。”
她忽地压低嗓音,将今夜筹谋细细道来。
“荒唐!”
青年耳尖泛红:“用美男计套话岂非欺人真心?再说……”
他瞥向灯火通明的雕花楼阁:“带着你逛青楼,倒像被正室逮个现行。”
“不过是银钱交易的情报买卖,谈何负心?”
拂冬用扇骨轻点他肩头:“届时温香软玉在怀,指不定是谁占便宜。”
“江某绝非浪荡之徒!”
“自然。”
女统领眼尾微扬:“毕竟正经人使起手段来……”
她望着僵在原地的同伴,施施然朝笙歌处走去:“才最教人防不胜防。”
江笑安望着渐暗的天色长叹,腰间银鱼袋随着摇头动作轻晃。
暮色将两道身影拉长投在青石板上,远处传来龟奴悠长的吆喝声:“掌灯迎客!”
拂冬懒得纠缠,抬手整理着袖口:“既然江公子为难,我也不强求。你自便吧,我独自去问话便是。”
话音未落便朝雕花门廊迈去。
“且慢!”
江笑安扯住她杏色披帛,喉结滚动两下:“依你便是。”
想到那些烟花女子可能对拂冬做些亲密举动,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权当是舍身取义了。
红绡帐里暖香扑面,江笑安尚未适应昏暗光线,就被个红衣女子撞了满怀。
拂冬敏捷侧身避开,目光扫过那女子露在外面的雪白肩头,鼻腔里溢出声冷哼:“这般俗物也敢往贵客身上贴,红袖招的规矩都喂狗了?”
红衣女子笑吟吟转着绢帕:“公子眼界高,不如说说想要什么样的?”
银票拍在鎏金案几上的脆响惊得烛火摇曳,拂冬指尖压着百两纹银:“听说你们四朵金花最会伺候人,都叫来。”
“苏荷姑娘正陪着黄尚书家公子,琉璃在陆太史公子处……”
女子盯着银票吞了吞口水:“这就去请妈妈安排惜音、疏影两位姑娘。”
老鸨扭着水蛇腰将二人引至二楼雅间。
当两位头牌推门而入时,江笑安已换了副风流模样。
他倚着青玉案与姑娘们调笑,修长手指有意无意抚过琵琶弦,三言两语便引得惜音说起上月礼部侍郎之子在此撒泼的糗事。
拂冬攥着茶盏的指节发白,眼瞧着疏影将剥好的葡萄喂到江笑安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