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浩脸色掠过一丝难看。
那可是20万!
他虽然身价过亿,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蚊子腿也是肉啊!
像他这种连锅里最后一粒米都要吃干抹净的性格,怎么可能放弃这20万?
他没有说话,擅长察言观色的保险员忙走过来,为蒋星浩说话:
“其实,凌总,咱们蒋先生可不是什么吝啬、为富不仁的人。
他一定要追回这20万,是因为这个的士司机撞坏了您女儿的脑袋!
他是在给凌小姐报仇呢!
哎,可怜凌小姐,年纪轻轻就被撞成了脑震荡,要是落下个病根,往后漫长的一辈子,可怎么办?
这笔钱,我觉得必须追回!
让这个的士司机砸锅卖铁也要给我追回!”
蒋星浩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保险员为他出力,便向保险员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凌天晟想到躺在床上的女儿,无奈地叹息道:“哎,霄霄是我捧在手心怕摔了的掌上明珠。
她受伤,我这个当爸爸的也很难过。”
保险员赶紧紧随其后,说:“对呀,蒋总这么心疼您的女儿。这笔钱一定要追回的!”
凌天晟无奈地摇摇头,深深地看了蒋星浩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厉夜宸冷笑着说:“呵呵,你这么说不是陷凌总于不义吗?
他同情的士司机,就是不爱女儿了?”
保险员心里咯噔一跳,他估摸着凌天晟是文化人,就算心有不满也不会说出来。
但没想到凌先生身边,竟有个能说会道的和尚。
保险员忙看向蒋星浩。
蒋星浩觉察到了厉夜宸的锋芒,心里的小黑本上又记录了一笔。
可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面对厉夜宸的是刁难,根本不会有半点的慌乱。
他大手一挥,十分大方地说:“行了,这20万修理费想必关系到你全家的生活质量。
这样吧,费用不用赔了。
但是不用赔偿,不代表你给凌小姐造成的伤害也不计较。
我要是放纵了你,以后你一定不会长记性。”
张师傅闻言,心里七上八下的,紧盯着他的视线,说:“是,是,只要您不要我的赔偿。我一定带全家过去给凌小姐赔礼道歉。”
凌天晟都觉得这样差不多了。
不料,蒋星浩冷笑道:“光赔礼道歉哪够?
从今天开始,你让你老婆一天两次,去医院照顾凌小姐。
不得有误!”
张师傅面色一僵:“可是,我老婆每天还要上班,还要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
蒋星浩冷冷地凝视着他,说:“怎么,我免了你20万补偿,完全是看在凌小姐的面子上。
你撞伤了人,只想这么就算了?
哪那么容易!”
张师傅只能无奈地答应了:“那好吧。以后每天我就让我老婆去看望凌小姐。”
蒋星浩目光如炬,冷笑道:“怎么,你好像不是心甘情愿的。”
张师傅忙指着天发誓,“我,我是心甘情愿的,感谢蒋先生和凌小姐的大恩大德。”
蒋星浩这才让保险公司的人登记了他的身份、车辆信息,放他离开。
见他徒步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索,凌天晟无奈地摇摇头,对蒋星浩说,“何必让他老婆一天两趟地跑?医院不是有护工吗?”
蒋星浩忙换上和颜悦色的面孔,对凌天晟说:
“凌伯伯,护工是护工,可以照顾霄霄的日常起居。
可是,不给这个人一个教训,他以后还能干出这种事。”
凌天晟也不好说什么了。
蒋星浩眸光露出一抹锋芒,郑重其事地对凌天晟说:
“凌伯伯,我知道您是信佛的,心地善良。
可是,您知道为什么古代的主子那么喜欢给奴才立规矩吗?”
凌天晟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看蒋星浩的目光却有些意外。
蒋星浩见他有兴趣说下去,便说:“因为主子和奴才其实是分属不同阶级,代表不同的阶级利益。
有时候,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您看到了吗?当一个大财主家开始败落的时候,先乱掉的就是这个家的规矩!
主子弹压不住奴才,奴才欺凌主子。
甚至奴才把主家的东西一件件偷出去卖掉!
卖完了东西,下一步就该卖人了!
有多少主子,最后是死在了奴才手上?
凌伯伯,我们现在是人上人,那是因为我们有钱了。
如果我们没钱,那也要过上像那个的士司机的日子,天天为了生计忙活。”
凌天晟闻言,不由叹了口气,说:“古往今来的确是这样。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我只是觉得,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蒋星浩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凌伯伯,我知道您心善,为难那些人有损我们的体面。
我这么做,您说我心狠也好,说我睚眦必报也好。
我只是觉得,今天的一切是我们的努力换来的,我们该要的,一分都不能少。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而且,人性向善而欺,得陇望蜀人之常情。
刚才,我免了他的赔偿,他就觉得我是个心地善良、面子薄好讲话的人。
当我提出要他老婆一天两次去照顾霄霄时,他不是希望我连这个要求都不要提吗?
他不是真心实意地想道歉,而是迫于我们的威势。
如果我们没有威势,他还会听我们的吗?还会尊重我们吗?”
蒋星浩的一番言论,在凌天晟听来,那么不中听,那么忠言逆耳。
他也看出了自己和蒋星浩之间价值观的不同。
他看向厉夜宸,问道:“解业师父,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厉夜宸表情一僵,看向蒋星浩的视线多了几分复杂。
蒋星浩说得头头是道,可在未来岳父面前谈经论道,他也不遑多让啊。
“凌先生,我是出家人。我也是从贫困家庭出来的。
蒋先生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可是,佛曰万物平等,什么贵与贱、高与低,我心里从来没这样想。
我很同意凌先生的那一句,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两种言论对比一下,凌天晟心中便有了高下。
二人对视一眼,暗暗地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