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今年这场雪真美。”
几个月过去了，沐国迎来了寒冷刺骨的隆冬。
冬雪真是美啊，她从未见过大地如此洁白，天地全都白茫茫的一片，美得不可方物，无法用言语述说。
沐云宏望端木的眼神总是带着宠溺和疼爱的，可就算疼爱，他也不会让她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解下身上披风盖在端木身上，沐云宏边拉着她往回走，边像个照顾孩子的老妈子一样在她耳旁唠叨。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出去看雪，你身子弱，到时候要是病了怎么办？”
可能因为那次小产没有休养好，端木落下了病根，在沐国住的这几个月以来，她时不时生病，甚至一次比一次严重。
看着她被病痛折磨身体变得瘦骨嶙峋，沐云宏心疼，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日子他不仅将宫里的太医找来为婉婉看病，招民间的大夫进宫，就连先前负责母后身体，近些年退休回老家安享晚年的陆太医也被他召唤回来了，可依旧没什么用。
他只想婉婉平安，一辈子健健康康的，可那些太医看来看去只有一句话，汝宁郡主身子太虚，又被人伤了里子，这身体怕是要慢慢养着了。
沐云宏没敢告诉端木她如今的身体很难再生养孩子了，他怕她伤心，所以隐瞒不说。
回到殿中，暖和的炭火将两人身上落着的冰雪融化了许多，端木忍不住轻咳几声，但一眼对上沐云宏担心的目光，她又扯笑笑得开心。
“哥哥，你别担心了，太医不是说了这是老毛病了吗？我乖乖喝药，这病很快就好的。”
沐云宏沉默，看着她懂事的模样半天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脑袋。
他其实不愿她这么懂事的。
几月前，沐云宏和沐阳宸两兄弟就已经和两国公主成亲完婚了。
景国的霓瀞公主，沐国如今的瀞皇后，端木见过她几次，但又不太想见到她。
因为她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不像二皇嫂看她平静的眼神，倒挺像沐忆宣初见她时盯着她看的眼神。
沉沉的，让人心底发毛。
沐云宏坐一会就走了，他如今成了家有了妻子，已经不能和以前一样住在皇宫和自己皇兄住在一起了，他的二皇子府在宫外，他的妻子还在家中等他，他自然要回去和她一块用膳的。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端木突然想起清阚。
他是仙门的人，下山历练和皇兄一起，皇兄已经成亲，他怎么还待在人家府里，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端木想着，突然外头一阵风雪吹了进来，她受了凉，剧烈咳嗽几声。
殿里的丫头都担心地过来看她，端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可等人走开，她松开捂着嘴巴的帕子，不出意料看到帕子上有一摊血迹。
喉中那股腥甜的味道还在，端木咽了咽，若无其事地收起帕子，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的身体，比以前更为严重了。
外面的风雪在呼啸，夜深端木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她的手脚一到夜间便会发凉发冷，身体某处也在疼痛折磨着她，她不知因何，但也因为疼痛日日睡不好觉。
她已经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来休息，端木刚想入睡，没曾想外头窸窸窣窣有声音传来，在召唤着她。
她睡不着，只能出去看个究竟。
夜里幽暗，几盏微弱的烛灯照不清床边的脚床，端木踏空，没穿到鞋子，反而踩到一旁木制的脚床。
寒冷的夜，连带着脚床也是冰凉的，她打了个冷战，心里打起退堂鼓不想出去了，可那声音还是不断传来，让人感到烦躁的同时还有一些恐怖阴森。
端木将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直到寒冷的北风钻不进她的脖子她才停下作罢。
走出寝殿，她一个人孤单单地在月下走着，伺候的宫女都睡下了，她没吵醒她们。
只是沿着那声音走去，端木越来越心惊，越来越害怕。
这条路，通向的是哪里？
离此不远，在她背后，一黑衣男子正盯着她的背影瞳孔幽暗，他不过去见她，只是冷冷跟在后面看她。
极大极冷的风雪吹起二人素色的衣摆，端木紧了紧披风，咳嗽几声后又觉得喉咙一阵腥甜。
那声音来源很快就到了，端木看了看宫门口大写的钟粹宫三个字，再看了看里头暗沉沉的一片，她攥紧了手中的灯笼，最终还是选择踏了进去。
不远处的人冷着眼看她，但在她走进去后他也紧接着走进去。
钟粹宫无人，端木也不知道为何这里没有伺候的人，也没有主宫娘娘在。
按理说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也该是有人才对啊。
端木正想着，没料到前面屋子又一次传来刚刚她在寝宫听到的声音，她吃了一惊，手中的灯笼差点抓不住掉落在地。
有人在唱歌？
端木大着胆子朝屋里喊了几声，可依旧无人应答，对方在唱歌，时不时还说些她听不懂的呢喃，端木深吸一口气，因为好奇，所以最终朝那屋里走去了。
屋里黑暗，端木进去的第一念头是这么黑的屋子，好像一个名为黑暗的巨大怪兽，将她吞噬。
她调转灯笼，想看到刚才发出声音的那一个人。
没料到偏头正对上一个人的眼睛，吓得她立马摔倒在地。
那是一个人吧。
整个身子被塞到大缸里头，只露出一个脑袋出来。
她光着头，双眼无神，端木看着她时，一条吐着蛇信子的蛇和几只毒蝎子正从她脸上的窟窿里爬出来，它们在馋食她的身体。
端木跑了出去，连地上的灯笼也不要了，但当她跑出钟粹宫很远，她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呕吐出来。
生理的反应，让她忍不住在吐出胃中酸水后两眼泛泪。
她让她想起幻境，当初风凝雪被毒蛇啃食身体的那一段。
密密麻麻的蛇，滑滑腻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作呕，一想到就作呕。
男人站她后面，看她吐得痛苦，两只眼睛里露出不一样的色彩。
一只眼心疼担忧，一只冷眼旁观，将她的痛苦视作无关紧要人的灾难。
他变了，变得和那道声音一样开始冷眼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