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看见这样的消息,夏沐心下一惊,对着屏幕怔愣几秒,才缓缓平静下来。
回过神,她反而不感到惊慌,就她看来,蛋卷殿下确实小有些叛逆,可总体而言,跟“危险”两个字还是不沾边的。
或者说,至少对她,不会是危险的。
夏沐也不知道哪来的这股自信,淡定的回复信息:“怎么忽然这么说?”
江妩觉得短信说不清状况,便回复:“方便接电话吗?”
不知她这么谨慎是想要说什么,夏沐特地起身拉上窗帘,关牢房门,主动把电话拨了过去——
“究竟怎么回事呀?”
江妩不想透露自己打探段紫潼隐私的经过,担心这举动会引起夏沐的反感,只说:“你难道没发现,殿下在故意接近你。”
夏沐沉没须臾:“发现了。”
江妩:“你想没想过她这么做的目的?”
夏沐:“什么目的?”
江妩:“你一直是个谨慎的人,怎么偏偏对段紫潼这么放心?”
夏沐抱着手机,在屋里踱步,淡然回答:“殿下还小,虽然调皮了点,但心思不坏的。”
江妩深吸一口气:“你太信任她了,青少年犯罪的案子多了去了,年少不等同于善良,她接近你的目的,一定不单纯。”
这话莫名让夏沐不太舒服,但她还是语气平和地反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尽管夏沐没有直接反驳,江妩还是敏锐的感觉出她有些不悦。
犹豫了一下,江妩还是对夏沐坦白了自己下午与任宇凡的谈话。
讲完后,迟迟没听到夏沐的回应,江妩担心的问:“夏沐?你在听吗?”
“在的。”夏沐嗓音有些发颤,在电话这头已是脸色惨白,强作镇定的回答:“我明白了,谢谢你江妩。”
江妩本想问她,那天为什么假装不在家,但听出她话里急着挂断的意思,只好劝说:“那好,你考虑好这件事,我不是让你完全不接触段紫潼,只是希望你随时提防着她点。”
挂断电话,夏沐深呼吸三下,将冲上头顶的怒火强行压下去之后,才迈步走出屋,敲开爸妈卧室的房门。
夏瑞安原本正和妻子谈话,转身看见大女儿一脸压抑的怒火,急忙招呼道:“怎么了宝贝,快过来,有什么事来跟爸爸妈妈说。”
“妈妈。”夏沐不自觉的抠着手指,压抑的情绪,让她鼻子发酸,“殿下几年前是不是来咱们家找过我?两次?”
苏语沫顿时脸色一白,侧目朝丈夫投去求救的眼神。
夏沐用力吸了口气,维持嗓音平稳,不等妈妈回答,就继续道:“你明知道我没能去送行有多遗憾,你怎么能瞒着我用欺骗的手段赶走殿下?我的感受对你来说无所谓吗?
妈妈,殿下在剧院门口救过我,因为我们之间的承诺和责任!
我对她两次失约后,一直、一直很难过,想起来就难过,但我不敢提起这件事,怕你自责,我偷偷难过这么久,却不知道,殿下在头一年暑假,就来找过我……”
“别难过。”夏瑞安上前将夏沐揽进怀里,劝慰道:“对不起,沐沐,是爸爸妈妈拖累了你。可这是国王的命令,当时你还小,我们怕告诉你之后你会向小王储告状,只能暂时隐瞒。但凡有一点办法,爸爸妈妈也不想伤害你的感情,真的对不起。”
贴进爸爸怀里的一瞬,夏沐的眼泪划过脸颊,哽咽着抬头:“陛下要是不允许我们见面,殿下那时候为什么能来找我?”
苏雨沫双手抱臂,红着眼眶回答:“因为会变成这样,就像你和我这样——我得伤害我心爱的女儿,才能阻止你们见面,陛下不愿意损害他和小王储的关系,只能牺牲我和我女儿。”
夏沐鼻子一酸,渐渐恢复了理智,把手伸向妈妈,苏雨沫立即上前一步,同丈夫一起抱住了女儿。
回屋后,夏沐心里仍旧难受得厉害,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对着段紫潼的号码发呆。
她现在联系殿下轻而易举,拨出电话就能解释清楚一切,可这样做,或许会让殿下对自己的父亲产生怨恨。
夏沐丢掉手机,用力一锤床板。
如果那头幼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才不管那么多,可如今阻挠她的人,是一国之君。
蛋卷殿下不是个特别沉得住气的幼崽,但凡有一分不满意,包子脸就会鼓得滚圆,长大些后也没见得有收敛,万一殿下去对父王闹脾气,夏沐一家就得跟着遭殃。
夏沐翻了个身,双眼茫然的望着墙壁。
不知为什么,即使知道了这些事,她心里还是没法对段紫潼竖起防备,依旧不担心自己会遭到报复。
只是委屈得很,转念又心疼起六七年前的夏天,那个趴在阁楼屋顶上的胖幼崽。
那时候,自己在做些什么呢?
学习?或是和夏朵朵嬉闹。
谎称不在家,让那头幼崽孤零零留在……屋顶上。
等等,那头腹黑幼崽居然敢扒她家窗子?!她穿睡衣了吗!
**
夏沐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收到江妩的信息,见面后,两人一起在警局调出了死者在dea分局的关系档案。
一遍又一遍核对录像与资料信息,夏沐很快找出了吻合度较高的嫌疑人。
那男人是缉毒分组里的一位队长,名叫林亚青,男性,四十二岁。
资料里显示:这个男人近年来破获过三起很有影响力的毒品交易案,照理说,随时都可能升职。
“怎么会是他?”夏沐皱起眉头:“要是跟死者级别相同的警员,或许还有点竞争关系,这个男的是小组队长,而且随时都可能升职,死者对他毫无威胁啊。”
江妩也疑惑的皱着眉,陷入了思考之中。
夏沐继续回忆道:“排查社会关系时,我们组还专程问了这人几个问题,关于死者工作表现之类的,我记得这男人神色特别沉重,说死者‘是个老实稳重的好警察’,他和死者之间能有什么过节呢?”
江妩摇摇头:“先不急,你明天上班后,先把这个结果告诉段紫潼,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突破点。
咱们暂时不去调查林亚青,这家伙手段很老辣,证据不足尽量别打草惊蛇,免得他先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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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沐早早来到警局,还没等到“迟到王”卷卷露脸,辅导警员就招呼他们一群实习生,走出警局,前往训练场,参加射击训练。
下星期五就得进行初级射击测试,今天先熟悉场地,往后四天可以下班来这里训练。
初级考核用的是ops型短弹速射□□,后坐力一般,是夏沐比较拿手的类型,基本上不需要过多练习。
陈家树运动细胞一直还不错,偏偏射击的准头总是不理想,难得虚心的来向夏沐求教。
为了让手更加敏感灵活,陈家树不肯戴上防护手套。
夏沐耐心指导:“你打出的子弹都是往斜上方偏移,不是因为手套的原因,而是手臂不够稳。
子弹打出时,□□开锁排壳,枪膛里的气体造成的反作用力会造成准头偏移,如果短期训练还稳不住手臂,可以先抓准偏移的角度,开枪时相应的偏离靶心,反而会射得准,多试几次,就有经验了。”
陈家树依照她说的调整好角度,三枪之后,准度果然有了提升。
夏沐兜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训练场上枪声太吵,她快步走出大门,接起了手机——
“你问过殿下了吗?”江妩找到了新线索,联系夏沐,打算一起商议下一步。
隔着训练馆的大门,此起彼伏的枪响还是震得地面发颤,夏沐捂住另一边耳朵,对着手机大声道:“卷卷还没来上班呢!咱们今天在中南射击训练馆练枪,不知道卷卷有没有来过这里,我今天可能见不到她。”
“中南射击训练馆?文诚路上那个吗?”江妩忽然来了兴致,想看夏沐射击的样子,“我现在就在你们警局外,过会儿带殿下一起去那里找你。”
半小时之后,江妩领着段紫潼走进训练馆。
两人一进门,就吸引了训练馆里一群员工的目光。
辅导警员合实了段紫潼的实习证件,就领着她去靶场找了个空位。
大概是看这名实习生年纪太小,辅导警员仔细讲了一遍安全事项,又耐心的在一旁看着段紫潼演示了一遍姿势,这才放心的离开。
江妩走去休息区坐下,一手支着下巴,兴致勃勃注视着夏沐的背影。
夏沐的速射成绩一向不错,但还是吃不消连续射击的后坐力,只发了三弹,就停止练习。
隐约感觉自己落入了某危险物种的视线范围,夏沐下意识转头,看向左方——
隔着一个靶场的距离,段紫潼右手提着枪,正面无表情侧头看着她,一脸“还不快来帮我练枪”的模样。
夏沐假装没看见,转身对着桌台,开始拆装枪练习。
蛋卷殿下:“……”
尴尬地气愤很快被身后传来的温柔嗓音打破——
“卷卷?”田文姗摘掉耳塞,快步走到段紫潼跟前,温声询问:“你从前练过枪吗?”
段紫潼回头看她一眼,转而对着夏沐那头大声回答:“没练过。”
夏沐:“……”
田文姗抿嘴笑起来,伸手缓缓拉起段紫潼拿枪的右手,细心的调整:“像这样。”
段紫潼没等她絮絮叨叨地说完,就忽然举起枪,对向五十米外的枪靶,毫不迟疑的扣动扳机——
“嘭——”
这一枪歪得都没落在枪靶上。
田文姗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段紫潼“嗷”的一声痛呼!
“哎呀!”田文姗大惊失色:“没事吧,我看看!”
“嘶……”段紫潼蹙起眉头,低头捂住右手虎口。
原本还想装死的夏沐,一听到身后幼崽的痛呼,瞬间“哐啷”一声把枪丢在桌台上,转身就冲了过去——
她一把拉起段紫潼的手,急道:“你怎么不带手套!你看看,都红了!你怎么握枪的!手柄要贴紧这里都不知道吗?!”
夏沐急切的按揉着段紫潼的手掌:“很疼吗?”
蛋卷殿下龇牙咧嘴:“嘶……啊……”
夏沐心头一颤,低头急切地搓揉。
不远处的陈家树看不下去了,他转身走到休息区,瞧见不远处的江妩,正黑着个脸,也在注视着夏沐那头。
陈家树立即不计前嫌,感同身受的走到江妩身旁坐下来,沉声开口:“学校也真奇怪,让个半大孩子来参加实习,枪都不会拿,尽知道给人惹麻烦!”
一阵沉默。
江妩咬牙切齿的开口:“谁说不会拿的?那小兔崽子是奥锦赛青少年组射击冠军!蝉联三届了!”
陈家树:“……”
看着段紫潼虚弱的靠在夏沐的肩头,江妩深吸一口气。
如果她的下一任女朋友被人横刀夺走,绝不是因为她实力不足,而是因为,像蛋卷殿下这么不要脸的对手,实在太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