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时节的确紧要，我褚家改商贾贱籍为官身就在当下。”
褚正鑫抿了口茶，继而淡淡道：“只是如今我已年事已高，无甚心气。”
“纵然我褚家改商贾贱籍为官身，到底还是这些孩子们得到好处。”
“故而。”
褚正鑫好似超脱红尘，全不在乎道：“如何行事，你们看着办就好。”
听到褚正鑫这话，周围几人相互对视后似还有些放心不下。
片刻过后，方有一人出声笑道：“大哥德高望重，待我等筹措粮食胜过沈三石，继而取代其官身官位。”
“最后自然也是大哥出面，担任那朝廷商会的会长一职。”
明白这是几人的试探，褚正鑫摆了摆手，毫无兴致道：“我已年事已高，自然无法担此重任。”
“之后谁为朝廷商会的会长，全看你等出力，全凭朝廷心意。”
闻言至此，众人心头欢喜难以掩饰。
不过最后却还是出声恭维，言说唯有褚正鑫能担此重任。
简单恭维过后，众人也连声告辞，纷纷朝门外走去。
而看着那些人很是急切，甚至都不愿多做伪装的着急模样。楮实豪盯着众人的背影，略有鄙夷道：“我褚家各房当真是各有心思，心怀鬼胎.....”
“倒是不假！”
听到自家老爹的话，楮实豪似是想到了什么，忙转头问道：“父亲，方才您为何极言不愿担任朝廷商会的会长。”
“若论威望，数您最为合适。”
“论及资历，你担任褚家商会会长已有半纪。”
“无论如何都是您最为合适才对。”
待楮实豪说完，褚正鑫却不言语，只是低眉浅笑。
当看到自家儿子很是不解，褚正鑫这才缓缓出声道：“若我方才直言有意担任朝廷商会的会长一职，你那些个叔叔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若是无甚好处，他们又如何会尽心竭力，收购粮食？”
“让他们拿出家财，筹措粮食与沈三石比拼，更是难如登天。”
“唯有为父将朝廷商会的会长一职空缺出来，他们才能拼上家产，筹措粮食。”
“如此咱们褚家才能胜过沈三石。”
听到这里，楮实豪虽然也觉得有些道理。
可让他将朝廷官职拱手相让，让褚家外房的人成为朝廷商会的会长。
这点楮实豪自然也是不愿意。
“父亲，如此一来褚家各房的确能尽心竭力，筹措粮食。”
“可即便是咱们褚家赢过沈三石，取代沈三石成为朝廷商会的会长。”
“然而这会长一旦落到外房手中，与我父子二人也是无益。”
“这样一来反倒是白费您的诸多谋划！”
“自然自然，若无十足把握，为父自然不会以朝廷商会的会长当做诱饵。”褚正鑫表情淡淡，看向自家儿子温声说道：“豪儿，你只管宽心，为父自会将你送至朝堂。”
“嗯.....”
见自家父亲似还有什么底牌，不想明说。
楮实豪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既如此，孩儿还是要抓紧前往各地筹措粮食。”
“好。”
语罢，楮实豪拱手过后便径直朝房外走去。
一时间，褚家各房纷纷开始筹措粮食，不只应天京城，甚至褚承良带人前往河南等地，只为筹得更多粮食。
此消息一出，京城诸多粮商多半也都按耐不住。
原本他们还觉得朝廷虽是缺粮，然秋收在即，马上便能得到补充。
可一看到褚家众人不仅大力筹措粮食，甚至一个个还都前往外省，只为筹粮。
京城诸多粮商自然而然联想到洪武四年的冬衣，如今也一个个效仿褚家，于京城、于各省之中筹集粮食。
半个月时日。
京城粮价已然翻了三倍，各省粮价少说也都翻了一倍有余。
寻常时节粮价增长，受苦的自然是寻常百姓，得利的也自然是这些个粮商。
可如今却也是反了过来。
因朝廷发售低价粮已有三月，各省各地的百姓家伙都有部分存粮。
加之秋收在即，百姓无需考虑日后余粮。
因此此次粮价上涨，得利者自然是那些寻常百姓。至于包括褚家在内的诸多粮商，自然也是搭上家产，只为等朝廷高价收粮以谋求暴利。
谨身殿内！
当听到蒋瓛将各地粮价上涨之事汇报过后，朱标盯着‘谷贱伤农’四字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状，蒋瓛倒也识趣恭敬再拜后便也退出了谨身殿。
而等他前脚刚走，朱标跟前的蓝玉微微沉吟，随即出声笑道：“等再过上半个月，我朝全境一片丰收，到时候这些个粮商必然傻眼！”
“不错！”
朱标也是心情大好，看向蓝玉笑道：“这些粮商也当真是太过着急了些，明明半个月后便是秋收时节，他们此时竟还敢高价大肆收粮。”
“陛下有所不知。”蓝玉似想到了什么，紧跟着道：“据常茂所言，各路粮商乃是见褚家散尽家财，于京城、于各省大肆收购粮食，故而他们才紧跟效仿。”
“而褚家之所以如此，也是被姚广孝一番蛊惑。”
闻言，朱标微微颔首，倒也不放在心上。
毕竟说到底，这些个粮商之所以此刻大肆高价收粮，其目的自然也是为了效仿洪武四年的冬衣，想要囤积货物，哄抬粮价。
他们以为朝廷也会如洪武四年那般，待到前线军粮告急之时，从他们手中高价收购粮食。
既然想发国难之财，那这些个粮商下场如何悲惨，朱标自然不会有半分同情。
不过话说回来，姚广孝此法倒也是不错，无形之中更是解决了谷贱伤农的问题。
要知道，今年粮价必然下跌。
即便粮产增加，可百姓望着满仓的粮食却同样似往年那般只够温饱，想来心中也会生出几分怨言。
而如今。
在秋收之前，各路粮商高价从百姓手中收购粮食，百姓得到了好处，切切实实得到了实惠。即便秋收之后见粮食价格暴跌，心中也不会太过失落。
不得不说，姚广孝或有心或无意，竟也完成了将财富从不义粮商流入寻常百姓手中的壮举。
“先前军粮失途一事，姚广孝可曾查明？”
被朱标这么一说，蓝玉愣了一下，方才想起此事。
“末将并未听常茂提及，怕是还没能查明。”
“嗯。”朱标应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言。
以姚广孝那家伙的脑子和手段，想要查明构陷沈三石的罪魁祸首，想要揪出军粮失途的贼凶，想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爪哇战况如何了？你派去爪哇的一队亲兵可有回报？”
“有！”
蓝玉闻言，立时神情一凛，正色说道：“蓝诚回报，其他诸国或前或后，陆续抵达爪哇国境之外。”
“然诸国联军却似达成默契一般，接连一整个月都不曾动手。”
“待安南大军抵达之后，方才一同进军。”
言至于此，蓝玉深吸口气，愈发郑重道：“十七日前，诸国联军联合攻打爪哇临海港口土门钉。”
“然爪哇早在三个月前便做足准备，防御工事堪称一流。”
“纵然诸国联军兵力高达十三万，可五万爪哇部卒却仍在土门钉坚守。”
“十三万人马吗？”
见朱标似乎很关注诸国联军的兵力，蓝玉上前一步，继续说道：“据蓝城回报，十三万人马之中，将近半数为安南将士。”
“其他诸国出兵倒也不多。”
不等朱标发问，蓝玉继续解释道：“臣心有疑问，故而特意前往礼部问询曾接待诸国使臣的官员。”
“据说除安南国有兵卒十万左右，其他诸国兵力多不足五万。”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他诸国为防国朝生变，自然不敢将全部人马尽数派往爪哇。”
“嗯。”
听到蓝玉竟能想到问询礼部官员关于其他诸国的兵力情况，朱标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蓝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恭恭敬敬放在朱标面前的桌案上，道：“蓝诚并未同诸国联军进犯爪哇，只是驻军海上，定时寻一岛屿修整。”
“为探查各国将士兵力，蓝诚特前往战场寻来诸国军械、甲胄，粮草余料发往朝中。”
“今日清晨臣前往军营探查，发现除安南、爪哇两国外，其他诸国军械铠甲只是寻常。”
“战场相逢，我军战刀可断其刃。”
“百步之内，我军箭矢可透其甲。”
“安南与爪哇呢？”朱标眸光深邃，紧跟着问道。
见状。
蓝玉顺势道：“安南毗邻我朝，多有效仿我天朝之意。其军械铠甲虽不如我军，可比之其他诸国也是好上许多。”
“然爪哇军械铠甲样式却与我朝不同，真到了战场上也要打上一仗才能知道孰强孰弱。”
能让蓝玉说出这话，想来那爪哇军械铠甲定然不俗。
或许不论兵马人数，单论将士勇猛、作战实力，爪哇士兵没准还真能同大明将士一较高下。
“蓝诚做的很好，传朕口谕，让他继续关注爪哇战场。”
“若是爪哇战事失利，诸国联军登陆土门钉，命蓝诚率领我军将士一同登陆，严禁诸国联军烧杀劫掠，残害爪哇百姓。”
“末将明白！”
蓝玉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只不过心中对朱标的敬重自然是只增不减。
要知道。
三月前诸国使臣抵京之时，那些家伙可是抱着趁大明百万将士征讨倭国之时，他们好联合起来，向大明发难，从大明手中夺得好处。
可朱标仅仅是虚张声势，便也吓得他们不敢再次。
之后！
朱标更是设法让诸国联军将矛头对准爪哇。
从蓝诚发回的军报上看，诸国之中唯有安南与爪哇军事实力可以和大明抗衡。
若是他们二者联手，对大明来说自然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然而眼下，安南率先诸国联军进犯爪哇，他们二者已然成为死仇。
想要覆灭对方，也只有向大明聚拢这一条路。
原本大明处于被动局面，也应当处于被动。可被朱标一番运作下来，大明便成了作壁上观，任由他们争斗的主动地位。
不得不说，朱标对于诸国战局的把控当真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
“吩咐常茂，尽快解决商贾之事。”
“秋收之后，朝廷还有要事！”
闻言，蓝玉拱手领命便朝谨身殿外走去。
另一边。
今日又到了朝廷抛售低价粮的时间。
天香阁前，朝廷商铺以及沈家铺面依旧售卖低价粮食，只不过这一次沈家却并非无限量抛售，此次也同朝廷一般，仅仅抛售定量粮食。
“怎的就又没粮了！”
见沈家铺面挂上关张的招牌，那些个买到低价粮的百姓忍不住出声抱怨道：“我们一家老小一大早便从城外赶了过来，怎的还未到晌午，粮食竟都卖完了！”
“是啊，我等一家老小还都等着粮食下锅呢！”
一时间，众人越说怨气越大。
当看到周围站着的衙役、将士并无出言制止，那些百姓随即便愈发大胆了起来。
下一秒。
只见一人从地上拿起石块，朝着沈家铺面便砸了过去。
“卖粮！若无粮食，我等如何过活！”
“都是这些个奸商，手里的粮食只顾高价卖出，全然不管我等百姓的死活。”
“冲进去，抢粮！”
随着声音落下，数百名百姓一窝蜂的朝沈家店铺拥挤。
面前那几名沈家伙计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个个忙跑上楼去请沈三石出面。
片刻功夫。
当沈三石刚出现在众人跟前，还不等他开口，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
立时之间，血流如注。
见此情形，原本纷乱的百姓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放肆！”
也是在此瞬间，原本前来天香阁寻常茂的蓝玉一看到沈三石脸上满是鲜血，当即便命随行将士挡在天香阁跟前。
“沈掌柜可好？”
“无....无妨.....”
见沈三石捂着脑袋，艰难出声。
蓝玉眸光犀利，环顾眼前诸多百姓后，立时斥道：“升米恩斗米仇，老话说的果真没错。”
“天子脚下，皇城之所，你等是打算行凶抢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