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这般想着,
她却忽然瞥见那一玄黑石台的角落边缘处,似有一块微微发黄的白色不知名物什……
嗯?
那是什么?
察觉至此,
姜瑟不由将灵力凝成一线,朝着那一白色之物探去……
而待到将其翻转过来,以神识一探之后,
姜瑟方才恍然惊觉——
这一块微微发黄的白色不知名之物,竟乃是一块人的头盖碎骨!
察觉至此,
姜瑟不由悚然一惊,
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
望着眼前好似由鲜血绘就一般,色泽猩红、看起来愈发古怪阴邪的残阵,
一个骇人听闻的想法,几乎在心底呼之欲出!
让她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不忍深究其中究竟……
……
所以,这一古老残阵究竟是以什么为祭?
自然,乃是——
以人的血肉生魂为祭!
铸此邪阵,以炼制某种力量强大的邪物啊!!!
而以这一古老残阵的年岁来看,
再结合先前那一少年所说之言,
几万年前,上古妖龙出现,带来的岩浆烈焰吞噬了附近几个城镇村庄之事,
只怕,也并非什么偶然……
既然此邪阵需以生魂血肉为祭,
那么,祭品又从何而来?
像这么大的一个阵法,
虽然而今已然损毁残破,但其上的法阵威压却依旧不容小觑,隐隐可以窥得当年的不凡!
故而,可想而知,
当年此邪阵所炼之物有多么的强大!
而炼制此物所需要的祭品,又有多么之多!
由此可见,
这所需生魂的数量,只怕,也同样不容小觑……
而几个城镇村庄的人数加起来,当足有万数之多!
若是以此邪阵的残余威压来看,
只怕,当年,乃是有至少万数之多的生魂性命为祭,
方才能对应的上这一繁复邪阵的阵仗,也方才能够炼制出足够力量的邪物!
故而,如此一想,
当年祸事的真相,已然呼之欲出……
……
所谓的上古妖龙,
所谓的地火喷涌,
所谓的岩浆覆盖吞噬了整个村庄城镇,将里面之物,烧的连残灰都不留之事。
只怕事实上,
那些成千上万的百姓,根本就不是被什么烈焰岩浆给烧死的,
而是以此作为幌子,将其神不知鬼不觉地,悉数掳到了这一巨大焦黑洞口之中,
将其作为了这一邪阵的祭品,来炼制他们见不得人的邪物!
何其残忍,又何其可怖!!!
而正当姜瑟因窥得这般血腥残忍、以数万人鲜血性命所铺就的可怖真相,
而掌心紧攥,气的咬紧牙根之际,
这一处岩浆翻涌之地,
却忽然毫无预兆、悄无声息地,涌现出了万千浓稠雾气来。
转瞬之间,
便将眼前的一切景象悉数掩去……
包括玄黑石台之上,这一猩红可怖、阴邪古怪的残阵,眼前连绵滚烫、火红耀眼的翻涌岩浆,
以及,她被一起吞噬淹没的记忆与神智……
而在即将陷入幻境的最后一瞬间,
姜瑟那一个“遭了!这是,蜃魔!”的想法才堪堪来得及涌现,
便已然被拉进幻境,陷入了无尽混沌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发生了什么,
待到姜瑟重新睁开眼来,
她则正坐在一精致奢华、丹楹刻桷的房间里,
面前则摆着一精致雕花的铜镜,
正影影绰绰地,照出她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小脸,
而身后的小丫鬟,
此刻,则正一边动作灵巧地给她梳着头,一边说着趣事来逗她开心。
无需抬眼,
便能感觉到,有明媚阳光从镂空雕花的窗格里洒进来,
空气中,有细细浮尘起伏掠过,如欢欣跳跃的精灵,
一切,都显得那般的熟悉而陌生……
嗯?
怎么回事?
她怎么梳着梳着头,就发起了呆?
还有,姜瑟……
她顿了顿,
一时间,思绪忽然有些空白……
姜瑟,姜瑟是谁?
她明明,是叫岳瑟来着啊……
……
她记得,
她是城中首富岳家的独女,父母恩爱,家庭和睦。
虽然爹娘只得她一女,却也一直对她宠爱有加,
简直是当成掌上明珠一般来疼爱。
疼爱到就算哪一日,她说她想要天上的星星,
只怕,她爹她娘也会想尽办法给她寻来。
但是,
明明这一切都很是正常,
明明所有的事都仿佛刻在了脑海里,十分的熟悉,
可她却为什么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而她正思索着,
身后的小丫鬟却已然是手脚麻利、十分灵活地替她梳好了双丫髻,就此,笑嘻嘻地同她开口道:
“小姐,您在发什么呆呢?”
“老爷和夫人都还在正厅等着小姐您呢,今日可是小姐的三岁生辰,可是咱们府上的大日子呢!”
“哎呀,也不知老爷和夫人今年会给小姐送些什么呢……”
“说起来,去年老爷送您的那一个足有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那可是惊到了好多人呢!”
“听说,那可是老爷特意遣人千里迢迢、从东海寻过来的,珍稀名贵的很!”
“咱们府里的这些个小丫鬟呀,每次来咱们院子里,都要忍不住多看那一摆在架子上的夜明珠两眼,实在是有趣的紧……”
而就在小丫鬟的絮絮叨叨、逗趣笑声之下,
姜瑟则循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来至正院……
……
而此番,
眼看着她才刚刚踏进房门,
便见一雾鬓云鬟、螓首蛾眉,
右侧脸颊上、眼尾半寸处,还有着一颗小小鲜妍红痣的貌美女子,已是满脸笑意地站在门口,
一眼看见她,便立即露出一个温柔慈爱的笑意来,
就此,十分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带着她一路走进屋子里去……
这是,谁?
一时间,
姜瑟不由愣愣盯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此番,似是察觉到她的怔愣模样,
那女子不由转过身来,笑着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开口打趣道:
“呦!瞧这丫头,今日生辰竟高兴的傻了不成?”
“怎么?竟连自己娘都不认得了?”
是哦!
她是她娘哦……
直至此时,姜瑟方才陡然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地想起——
眼前这眼尾半寸处,同她一样有着一颗鲜妍红痣,愈发显得肤白胜雪、美貌动人的女子,
实则,乃是她的娘亲来着。
嗯?奇怪……
这样的事,她方才又怎会忘了呢?
要知道,她与她娘亲朝夕相处,当是十分熟悉才是,
为何,方才那一瞬间,自己竟有些认不出她呢?
还有,方才……
……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姜瑟不由抬手轻摸了摸自己的额间,感受着其上残余的温软触感,忍不住眉心微蹙,有些不解——
诶?奇怪?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亲呢动作,
明明从小到大,她娘这般伸手轻点她额心点过无数次……
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呢?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但,那一轻点她额心的手,
分明,应乃是一双莹洁如玉、修长分明的手,而不是这般十指纤纤、涂着丹寇的手才是啊?
这,是有哪里不对吗?
姜瑟紧蹙着眉心,脑子隐隐发胀——
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可是,
她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
而就在姜瑟蹙眉不解之际,
幻境之外,
那一个岩浆翻涌、浓雾弥漫的山洞里,
正趴在石壁暗影里,一个长着猩红双眼、模样古怪,身子并非实质,而乃是一团浓稠迷雾的怪物,
而今,不由狠狠地咬了咬牙,恼怒开口道:
“该死的!这个人族的自我意识怎这般强悍!”
“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而已!明明都已经陷入幻境之中了!明明连记忆都没了!”
“怎还能保留一丝神智,怎还能于潜意识中抗拒我编织的幻境!”
“不行!绝不能让她从幻境之中挣脱出来!”
而随着其话音落下,
这一笼罩着丝丝缕缕灰白迷雾的山洞里,灰白雾气便不由愈发大了起来……
且这些浓稠雾气还似是有意识一般,
就此,纷纷朝着玄黑石台旁侧,那一站在绵软云团飞行法宝之上、紧闭着双眼的纤弱女子蔓延缠绕而去,
就如同一个蚕茧一般,
一点一点地,将其团团包裹在内,
只剩一个隐约的大概轮廓,
被笼在团团浓稠迷雾之中,不甚分明……
……
而就在她的身影,被浓稠迷雾所吞没的一瞬间,
幻境之中,
姜瑟则忽然脑袋一痛,方才的思绪倏而断了个彻底,
那些个才刚刚来得及涌现稍许的疑惑,就恍若清晨枝头的露水一般,顷刻消失无踪,
而待到再想追寻之时,
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诶?
她方才在想什么?
怎么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
既然是这么快就忘了的事情,
想必,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吧……
于是乎,
姜瑟只眨了眨眼,朝着眼前的女子露出一个乖乖软软的笑意来,就此,眉眼弯弯道:
“怎么会!我当然记得娘亲啦!”
“娘亲,今日可是我生辰,您和爹爹准备了什么礼物要给我呀?”
……
“放心,这礼物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你这个小机灵鬼的呀!”
“你爹爹为了你的生辰礼物,那可是从两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你娘我生辰的时候,都没见他这般上心过……”
而正说着,
一眉目威严、看上去颇有几分富态的男子,则倏而出现在了她们视线范围之内。
而此番,一见到她们娘俩,
那一富态威严的男子便立即软化了神色,就此,露出几分慈爱的笑意来,朝着姜瑟招了招手,道:
“来,瑟儿,看看爹爹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而闻得她“爹爹”的呼唤,
姜瑟于乖巧应声的同时,却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似乎,
很久很久以前,有那么一人,也曾这般唤过她……
似乎,
很久很久以前,
有那么一人,
一袭白衣胜雪,头戴如霜银冠,
仙风道骨、广袖翻飞,
立在万丈云霞之前,如皎皎清晖,如高天明月,不容逼视……
云烟笼了他的面容,
雾霭弥漫之间,有些看不清其具体模样,
只能感觉到,那人于云烟浓雾之后,正垂眼望向于她,
音色清冷,如霜似雪,却让她觉得十分的温暖而熟悉,
一字一句,就如同从遥远碧落宫阙上传来一般,
显得那般的虚幻而缥缈——
“姜瑟,好好看看你头顶之上的万丈青云,好好看清自己的方向!”
“你既选择如此,不管多难,也得咬着牙走下去……”
……
可那人,是谁呢?
总感觉,似乎,是她十分重要、十分熟悉的人呢……
还有……
“选择如此”?
她到底选择了什么?又该朝何处走下去?
而恍惚不过一瞬,
方才的一切,却恍若镜花水月一般,转瞬即逝……
待到再抬眼时,
她已想不起方才那一瞬间,自己脑海之中一掠而过的具体内容。
只重新回过神,乖巧地跟在她“爹娘”身后,
听着她爹娘一个一个地,给她介绍眼前琳琅满目、品类丰富的生辰礼物。
只见其中,
有龙眼大的珍珠;有色泽鲜艳的珊瑚;
有精巧有趣的玩具;有精致可爱的头花。
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十几种之多,
每一个都能看出乃是花了心思的存在,足以看出她“爹娘”对她的宠爱程度。
可面对眼前这琳琅满目、精致珍贵的一大堆礼物,
姜瑟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在隐隐约约地,不断一遍一遍地重复道——
“不对,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对?
有什么不对呢?
……
明明每年生辰时,
她爹娘都会十分重视、精心准备,
就像这一次一样,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到她跟前来似的,送她一大堆的生辰礼物。
对此,她都早已习惯了呀!
又能有什么不对的呢?
可即便如此,
即便她觉得这一切都应很正常才是,
可此时此刻,她却总忍不住有些恍惚,
总觉得,她的三岁生辰,似乎,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
是什么样的呢?
姜瑟紧蹙眉心,努力思索着……
而思绪恍惚间,
她却仿佛,在朦胧泛黄的记忆深处,在浓稠一片的层叠雾霭之中,隐约见到一个简陋破旧、却分外熟悉的小房子。
小房子正中,
有一张年代久远、破损严重,就连桌脚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小桌,
而在破旧小桌前,
则坐着一个头发发黄、以红绳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
这是,谁?
为何竟这般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