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盛意拒绝了。
因为她不想叫粪兜子。
她知道孟久安性子单纯,还不喜欢念书。
但人好歹,起码不能,给一个义女起名叫粪兜子。
看着孟久安脸上激动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萎靡模样,黎盛意偏过头去,目光重新落在了双眸含笑的沈望尘身上。
“我能去见见爹爹吗?”
秦松墨才刚被带走两个时辰不到,黎盛意就已经担忧起他在牢中会不会受欺负了。
沈望尘眉眼间的笑意收敛,他摇了摇头,道,“还不可,小姐稍安勿躁。”
这要她怎么稍安勿躁?
秦松墨都这么可怜这么惨了,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关进牢里,就他那副身板,她都怕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眉头紧皱,她又道,“今日是爹爹生辰,我不去看他,可以给他送碗长寿面吗?”
人在生日时候怎么可以不吃长寿面呢。
小时候她爸妈还在她的身边,每每她过生,爸爸总会给她煮一碗长寿面。
哪怕后来双亲意外离世,她一人住在偌大的别墅中,过生的时候还是会给自己煮一碗长寿面。
当时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
吃了长寿面她便会长寿,那些个想要争夺父母留给她的遗产的亲友,一个都别想从她手中捞到好处。
除非哪天她死了。
待她渐渐长大,明白长寿面不过是个生日的噱头,可她脑海中早已散不去过生时要吃长寿面的习惯。
“吃了长寿面定会长寿,爹爹一定会寿比南山的。”
沈望尘看着她杏眼中闪烁的水光,搭在矮几上的手握紧成拳。
半晌后,面对面前小团子祈求的目光,他终于点了点头,“望尘会安排此事,小姐放心。”
黎盛意这才松了口气。
将军府的书房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书房中的三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提起黎盛意为何会知晓秦松墨的生辰。
黎盛意也没有解释,若是解释开了,只怕孟久安二人之后会用不一样的心态看她。
殊不知孟久安二人早已习惯她的心声。
虽然好奇于她的真实身份,但他们不敢也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生怕一捅破,黎盛意便会疏远于他们。
他们本就是在乱世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身边除了敌人之外,就只有可利用之人。
唯独黎盛意,很难想象,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会把之前还互相嫌隙的三颗心,彻底串了起来。
沈望尘放下手中文书,听到书房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后,书房中三人身体同时变得僵硬起来。
孟久安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在朝堂上与朝臣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加上他们进入书房前特意叮嘱过不让任何人打扰。
现在有人敲门,三人心下同时浮现出警惕来。
直到门外响起将军府管家的说话声。
“大人,太子那边来人了。”
这个节骨眼上,楚怀渊站出来并不是件好事。
孟久安拉开书房门,冷风灌进来后,整个书房上下的温度骤降。
管家站在门外,见书房门打开,遂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大人,太子殿下派人前来,说是邀请盛意小姐入宫去。”
“那人还说如今宫外危险,盛意小姐待在东宫的话,最是安全不过。”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楚怀渊与楚怀煜在暗地里争夺皇位,两人互相不对付。
这会儿楚怀渊把黎盛意接到东宫去照顾,楚怀煜确实不敢动手。
可这样一来,就彻底表明了楚怀渊的立场,哪怕众人早已知晓,他与秦松墨的关系甚笃。
孟久安并未答话,他只是转过身去看向抱着猫猫的黎盛意。
后者眨了眨眼,点头应了,“我在这里你们还要分神照顾我,做不了很多事情。”
“既然爹爹已经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你们放手一搏就是。”
她这话全然不似一个五岁小孩儿能说出来的。
格局太大。
一般人家的五岁小孩儿与亲人分开后,哪个不是哭天抢地的,又怎会如此冷静分析当今局势。
管家惊愕的同时,又在心中默默怀疑。
怀疑这孩子是否是秦相的私生女,否则以她这般聪敏,冷静自持的头脑,实在是与秦相太相似了。
黎盛意还不知道将军府的管家把自己看作了她爹的私生女。
她现在要做的是不给她爹,不给孟久安他们添乱。
楚怀煜的胆子太大,当众就想把她从相府中带走。
太子把她接到东宫去,确实是上策。
黎盛意临走前孟久安脸上还摆着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他好不容易和未来小女儿亲近些,结果亲近还没俩时辰呢,小女儿就要被送走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
他总算能明白好友入狱后,未来小女儿的担忧从何而来了。
“每顿饭都要记得吃饱,穿的暖些,莫要着凉了。”
“衣裳都带够了吧?我这儿还有两碟子豌豆黄,也一并带去宫中吧。”
“盛意要记得想我啊,等这边忙完了,我便去看你......”
黎盛意坐在低调的马车上,听着耳边孟久安絮絮叨叨的念叨,她也不觉得烦,而是抬手学他的模样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手劲有些大,孟久安吃痛‘嗷’了声,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幽怨。
“我担心你,你掐我作甚?”
黎盛意眉头一挑,笑着收回手后冲他开口,“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等你回来了,我便唤你一声爹爹。”
“好吗?二爹爹。”
孟久安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爹爹’这个称呼。
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般。
他躬身站在马车车厢门口,一时间连要说的话都忘了。
喉结不断上下滚动,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他方才惊醒。
嘴角不断上扬,几乎都要咧到耳根后头去了。
孟久安一脸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儿,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一言为定!”
那个拍他屁股的始作俑者嘴里的说话声带着几分不耐烦,“孟久安,你说完了没有?”
“再耽搁下去,天都该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