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的嵩阳山脉里,一女子背着竹篓缓步而行,她是从山里回家的过路人。
她容貌算不上多出彩,只是那双眼睛乃是异瞳,此时她将从山里采摘的冬茶细细呵护,喃喃道:“这些都是师父平日里爱喝的。”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路上发生的一幕,使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最终,她看着那雪地里祈祷的男子,不觉心生怜惜,心道:“师父远在雍州主城未归,言我在此等候,不想今日却遇见这样的事。”
她看见了刚刚的一幕,勇敢善良的女孩子为了救那位摇着扇子的同伴,好心替他出头,她正和那拿着大刀的男人鏖战时,那同伴却推她出去挡刀,幸而从山头又冲出一位俊秀男子将这女子拥入怀中,只是女子的背部却还是中了一刀,性命堪忧。
看着流泪祈祷的俊秀男子,采茶女子忍不住出声道:“这位公子,我有法子医好那位姑娘,只是你们得随我去一趟寒舍见家师。”
且说谢炎生此刻正沉浸在苏岚锦因他而受伤的悲痛中,突然被这清脆的声音惊醒,他打眼一瞧,自己面前居然出现一位身着青色纱衣的俏生生的女孩,那女孩生的灵秀温婉,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有着不逊色于苏岚锦的美。
于是他内心默想道:“看她的样子像是采茶而归,没想到我谢炎生在这冰雪的郊外,竟还能遇见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人儿。”
想到这,他心里的无助被冲淡了几分,连忙擦干眼泪对着那采茶女子先行了一礼,而后坦然道:“小生谢炎生,敢问姑娘何人?为何出现在这冰天雪地中?”
那采茶女子笑答:“我名水良,此处乃嵩阳山,我乃嵩阳山法深道人之座前关门弟子。”
“法深道人?”谢炎生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讳,若有所思道:“在下不才,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啊。”
“你既不知我家师父?”水良并未生气,反而好整以暇地问道:“家师俗名颜松之,乃这雍州河间地之国相。师父他素日好老庄玄学,河间王赐尊号法深,故道号法深道人。我家师父医术高超,倘若他答应出手,那么医好你怀里的这位姑娘不在话下。”
“那真是太好了,不知尊师现在何处?烦劳水良姑娘为我引荐一二。”谢炎生大喜道。
“这个不巧,师父他去了河间王府还未归...”水良迟疑道。
谢炎生听罢大失所望,陷入了自责中,心道:“若不是我没能拉住冲动的杜二,阿锦也不会受伤,说来说去,她的伤都是自己造成的。”
一直以来,他心里明白苏岚锦对他的情意,时至今日,他也无法欺骗自己,其实他也同样爱苏岚锦。
他看着怀里的傻丫头,轻轻抚上她的面庞,不免柔声道:“我们可真有缘分呐,阿锦,此刻你躺在我怀中,是我想都不敢想的。还记得在清河郡芙蓉街那次初见吗?你穿着男装却难掩眼里的清澈。还记得我被你的未婚夫李扶笙陷害入狱的那次经历吗?你那时心急如焚,为救我出狱,和叶蓁奔波了几个日夜,这些我都放在了心里。还有这次在雍州的重逢,我身边已有了东方叶青,你知道后,也只是掩饰内心的酸楚,默默祝福我们。”
想到这儿,他再一次看向怀中如同睡着般的清秀女孩,对她含情脉脉道:“傻瓜,早知你肯为我这般用情至深,我哪里肯舍得放开你的手。”
而一旁的水良见谢炎生这般深情,不禁对他高看一眼,心道:“此人不仅貌若妇人,长相出众,更难得还是痴情人。”于是便笑道:“家师虽然不在,公子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医好她。”
谢炎生怔住,抬起头欣喜地看向水良,却撞进了她的天生异瞳中,霎时,二人四目相对。水良的心好似被眼前的俊秀男子拨动了。
且说雍州主城内,河间王府,端的是美轮美奂。
此时正有一位气质出众的中年男子焦急地等候,他似有王者贵气,他的身边还站着俩位少年人,其中有一位少年似有腿疾,行动多有不便,便让仆人搀扶着,另一位少年则不屑地看着这一幕,他似乎对身边的兄长嗤之以鼻。
果不其然,只听他讥讽道:“王兄远征北凉归来,怎么反倒折了一条腿?”
那有腿疾的少年也不甘示弱回道:“怎么受的伤,你们姐弟最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小把戏。你和你姐姐对我这个世子之位觊觎已久!”
看着二子针锋相对,那中年王者生气道:“凌霄!凌云!都别吵了!眼见天子的圣旨将到,寡人还不知是福是祸,为此忧心久矣。你们却在这里还吵个没完?”
想了想,他又转头对那有腿疾的少年人疾言厉色道:“凌霄,你是哥哥,难道不知让着你弟弟?你弟弟他年少不知事,难道你也同他计较?”
听着父亲冷酷的话语,姬凌霄心里明白他偏心二弟,只得暗自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于是面上微笑道:“孩儿明白,请父王放心,孩儿以后不会再和王弟争长论短了。”
而一旁的姬凌云听见父亲训斥兄长,内心早已乐开了花,他得意了看了一眼沉默的瘸子哥哥。
姬云凉见二子暂时消停了下来,便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奇怪,我早已差人去请颜松之,怎么他此刻还未至此?”
正当他们焦急时,却听见王府门外一阵尖锐的人声道:“圣旨到,河间王姬云凉接旨!”
转眼间,传旨太监携圣旨已至府门前,只见那人徐徐展开圣旨高声道:“王爷何在?快出来领旨。”
姬云凉听见门口的动静,慌张道:“可恶!这道圣旨一定是来夺寡人爵位的。”
姬凌云听见父亲这样惧怕圣旨,不解道:“父王,小皇帝的圣旨你理他干嘛?再说父王您这次远征北凉可谓战功赫赫,皇帝小儿难道敢罔顾祖宗理法削藩吗?”
谁知姬云凉听完幼子的一番话,呵斥他道:“一派胡言!你这稚子怎懂何为朝政?如今的朝廷谁做主你又不是不晓得,天子他...名存实亡。还有,以后莫要口称皇帝小儿皇帝小儿的,要有忠君爱国之心。”
姬凌云听见父亲的训斥,神色恹恹道:“孩儿明白。”
此时,许久未开口的姬凌霄淡淡说道:“王弟,你还不明白吗?父王的意思是说,现在朝中是嘉顺太后把持朝政,咱们那位小叔叔皇帝不过是那妖后的傀儡罢了。所以你觉得这道圣旨会有什么好话给父王听吗?”
就在三人谈话间,传旨太监不满河间王姬云凉的磨蹭,已拿着圣旨进了府门,站在院外等候。
此时,姬云凉才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地迎接传旨太监,谦卑道:“臣姬云凉携长子姬凌霄次子姬凌云接旨。”说罢下跪伏地叩拜,姬凌霄腿脚不好便由着仆人搀扶着只是弯腰低头以示尊敬,姬凌云则是一脸不服气的神情,不情不愿的下跪。
传旨太监满意地看了一眼姬凌霄,心道:“不愧是兰陵萧家女萧楚音生的好儿子,有眼力劲。”他则轻蔑地看了一眼姬凌云,内心不屑道:“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敢对圣旨不尊?等杂家回去一定要如实禀告太后。”
他眼神只是轻飘飘地一打量河间王的二子,便清了清嗓子,徐徐展开那道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间王姬云凉,朕之长兄,多年来守我大璟西境疆土,功勋卓着,其为人恭瑾性成,勤勉尽责,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己内则,美德含章,着即册封为皇长兄敬义摄政王,钦此。元贞五年元月十三日。”
姬云凉听罢太监宣读完毕的旨意,只觉诡异,嘉顺太后那厮不趁机削藩自己,反而擢升自己为摄政王?也罢,先领旨再说,这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只有等自己的智囊幕僚颜松之来此再商议了。
他正欲起身领旨谢恩,却听那传旨太监道:“王爷且慢!太后还有一道懿旨是单单对世子殿下的。”
听完此言的姬凌霄满面狐疑,自己何时在那嘉顺太后面前有了名声?而一旁的传旨太监也不管河间王父子三人的疑惑,自顾自道:“传太后娘娘口谕:摄政王既已受封,可不要吝啬爱子,哀家想看侄子凌霄,着摄政王即日遣送凌霄于京都,再册封世子姬凌霄为义阳郡王,钦此。”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姬凌霄心中已是翻起千层浪,心道:“嘉顺太后她怎会要我进京?母亲,从前只听说她是你的妹妹。只是儿子和姑母她素未谋面...此去京都不知还能安然回雍州吗?”
而一旁的姬凌云早已嫉妒不已,心道:“凭什么这个瘸子能加封义阳郡王?而我却什么都没有,这不公平,他已经是世子了,而我连个郡王的名分都没捞着。”
传旨太监可不管他的到来会给王府带来多少波澜,只是皮笑肉不笑道:“摄政王,义阳郡王,您二位还跪着干什么?还不领旨谢恩吗?”听罢此言的三人才如释重负,说着谢主隆恩的话云云。
一炷香后,三人送走传旨太监,面面相觑,摄政王姬云凉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颜松之去哪了?寡人正需要他出谋划策之时,他人却不见踪迹。”
而被他叨念的颜松之,此刻正在雍州城边等候,眼见从长安郡来的一艘船将至,徒儿水良正在船内。
且说谢炎生被水良说服后,答应带着苏岚锦和她一起去雍州主城寻她的师父颜松之,三人还没来得及上岸,船停靠在青溪渚,远远地就瞧见岸边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白发道人。
谢炎生见那老者似在等候,便好奇道:“水良姑娘,他就是你的师父吗?”水良激动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