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谈不上失望，一开始杨秀娥就知道自己嫁的这个男人靠不住。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一向对自家人软和的跟块儿面团子似的，任凭搓圆捏扁没有一点儿脾气的人，会想也不想问也不问就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吃。
这一巴掌算是把她最后一丝犹豫也给打没了。
没哭没闹，杨秀娥紧了紧自己怀里的东西，连件蓑衣也没拿，扭头就冲出厨房，拉开院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家。
外头雨还大着，好在杨秀娥嫁得不远，脚步快些，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捂着肚子被大哥从地上拉起来，龇牙咧嘴的林成仁顾不得疼，抽着冷气喊道：“大哥！快！快把她拦着！她拿着咱家的东西想跑哩！”
跑？谁？秀娥吗？林老大闻言好笑，摆摆手叫兄弟别放在心上。
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打不闹的？才一巴掌就回娘家，那以后不得天天往娘家跑？
想到这里，林老大没所谓的说道：“她那是活该，谁叫她先动手打你的？别去管她，她敢回去诉苦，连她爹娘也要给她两个嘴巴子吃，再乖乖把人送回来！”
刚才光顾着生气打人，没注意到杨秀娥怀里抱着东西，林老大还以为人是被自己一巴掌打跑的，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被弟弟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媳妇儿这两天情绪确实不对劲儿。
再跑到屋里一看，家具东西倒是一样没少，就是属于杨秀娥的衣裳全都不见了，想起来她背上好像是背着个小包袱，林老大这才觉得怕了。
一拍大腿，他嚎的跟死了亲娘似的，也顾不上晦气了，冲进老二的半间屋里就要拽着满手是血的母亲去把媳妇儿接回来。
“你疯了！”本来就够焦头烂额的了，还给自己找事做，林二嫂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老大儿子脸上，怒吼道：“你清醒一点儿！轻重你分不清啊？”
这会儿记起有媳妇儿的好了，林老大生怕自己和两个弟弟似的再打了光棍，哭得伤心得很，嚎道：“娘诶～死人哪有活人重要！趁秀娥还没跑回家，赶紧把人追回来吧！要不我这媳妇儿就飞啦！”
“啊？”事情这么严重？林二嫂错愕，她当然不愿意掏空家底娶的媳妇儿鸡飞蛋打，可是……
目光移到炕上瘫着的王亚楠脸上，林二嫂想上前去看看人死没死，就听那始终紧闭着双眼的人突然短促的叫唤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林成才是最激动的，他从角落里冲出来，一下扑到王亚楠身上，也顾不得血腥臭气，喜极而泣，“活了！活了！我媳妇儿活了，亚楠你感觉咋样啊？”
没想到都这样了还能熬过来，林二嫂撇撇嘴，心说丑人命是贱，走到一旁的热水盆里给自己洗手，扯着嗓子朝外头喊：
“老三！拿个鸡蛋切点红糖，少切点儿！给你二嫂补补！”
要是寻常日子，王亚楠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但想到她肚子里的娃毕竟是自己儿子打没的，不先安抚安抚只怕难揭过去，林二嫂到底大方了一回。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家里的鸡蛋都被老大媳妇拿走了。
跪在王亚楠的炕前，林成才这会儿脸上满是懊悔。
他像每一个刚打完媳妇的男人一样痛哭忏悔，一边扇自己的嘴巴一边发着毒誓，说从此以后再碰媳妇儿一下就天打雷劈。
至于那个已经流产的孩子，林成才脸上不见多少惋惜，毕竟不是他的种。
他握着王亚楠的手，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道：“亚楠，你别难过，娃咱们以后还会有的，你想生几个生几个！现在……先养好身子吧。”
他想得挺好，没了这一个以后的就都是自己的种了，自然是想生几个生几个，生的少了还不行呢。
其实刚刚清醒过来，王亚楠就知道自己肚子里的累赘铁定是没了，这会儿听了林成才这话，脸上不由一阵青白。
别误会，她这样的一个人，自私自利到了可以抛却良心的地步，肚子里的孩子于她而言当然也不会有特殊的待遇。
只是王亚楠爱惜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流掉那个孩子。
要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用得着吃那么多苦回去大溪沟村吗？
要不是想着足月生产是对自己身体最好的选择，她早就找个高点的山坡往下一滚了，还用得着受这苦？
又是气又是恨，王亚楠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骇人。
一旁的林成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有多抱歉、有多悔恨、有多不是个人，王亚楠听得想翻白眼，根本不为所动，知道他尝到了暴力解决问题的甜头，以后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
上一回当就够蠢的了，自己肚子里那块肉如今已经没了，难不成真要留下和他过日子，再怀一个娃？
前途很迷茫，但王亚楠清楚的明白，不能再把自己绊住了。
她假装心痛的不能自已，撇过头去不看林成才，心里计划着要用这个因对方而失去的孩子做些文章。
最好能用林家人的愧疚过几天好日子，把身子养好以后找机会直接回城！
即便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在肚子里与她共生了四个多月，王亚楠心里也没有一丝悲痛。
谁叫这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卑贱的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乡下泥腿子！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身不由己的，王亚楠厌恶大溪沟村的一切，自然也厌恶自己肚子里这个不被期待到来的孩子。
反正生下来也是要抛下的，这么想想现在流掉其实也是好事。
如果孩子可以选择，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人生，他或许也很庆幸自己没有被这样的人生下来吧。
刚经历了大出血，王亚楠一开始是装的不想理人，后来就真没了力气。
她昏昏沉沉的，却始终也等不来那一碗红糖鸡蛋，直到林成才去厨房里催了一次，林二哥两口子和他才知道大嫂杨秀娥跑回娘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