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你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你比谁都清楚，你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思怡为了你，割腕，对我哥哥以死相逼，人都住院了。”
“你要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女儿，你就去自首，让他们有一个未来吧。”
看着张思怡割腕，程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这不代表，她无法体会到张思怡的痛苦。
提起张思怡，张徜徉的脸色明显的变了。
“她既然割腕，她还是那么的天真。以为割破手腕流点儿血，就能改变得了什么吗。”
“我以为她会喜欢现在的生活，会喜欢这里的一切。可程浩南一来，她就眼巴巴的跑过去找他。”
“还要骗我是去出去玩了，暂时不回来。”
从张徜徉身上，程芸看到了属于父亲才有的无奈。
“思怡的心思你我都清楚，张先生，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徜徉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一瞬间他看上去仿佛苍老了许多。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有些事，我想当着你的面跟程浩南说。我希望，能给我一个这样的机会。”
“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
这话说的，鬼都不信。
张徜徉对程芸的恶意还少吗？
程芸自问，自己从来没有招惹过张徜徉。
可他呢？
又是调查她，又是曝光她，把她害成什么样了。
要不是看在张思怡跟程浩南的份上，她早就将他弄死，一了百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防着你还来不及呢。”程芸不屑道。
她也不打算傻乎乎的信任张徜徉。
可是张徜徉接下来的话，却让程芸大吃一惊的同时，对他另眼相看。
“我是个将死之人，就算你们不针对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半年前，我查出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只能活半年。”
说到这里，张徜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甘，以及不舍，以及深深的遗憾。
当一个人得知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并且时日不多的时候，他心中会是怎么样的感受呢？
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吧。
光是想想，就挺可怕的。
程芸恍然大悟。
原来她刚刚嗅到的异味，是从张徜徉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是人体组织腐烂的气味，以前她也曾在程世忠身上闻到过。
他身体出现那种味道之后，他没多久就走了。
张徜徉，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这一生，为了前途，一直兢兢业业，没干过一件违反组织纪律事。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也曾质问上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像我这样没做过一件坏事的人，要得这样要命的病，为什么让我这么早的死去。”
“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我想了很久，老天爷也没有回答我，除了接受事实，我没有任何选择。”
“我怕思怡跟她妈妈伤心，我甚至都不敢告诉她们。”
说到伤心处，张徜徉一个中年男人，竟在程芸面前红了眼眶。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病情告诉别人，不是他最亲近的人，而是一个不熟悉的人。
张徜徉长呼一口气，抹了把眼泪，平复了下自己面临崩溃的心绪。
“医生让我立刻住院接受治疗，我拒绝了。”
“我不想自己生命的最后，再化疗中苟延残喘，痛苦挣扎，没有尊严，没有意义的挣扎。”
“我说服自己接受命运。同时，我也想到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愧对的妻女。”
“以我的收入，我妻子和思怡本可以过着富足的生活。”
“可在我的要求下，她们生活节俭朴素，我的老婆和思怡，这么多年来，甚至没有买过一个超过上万的包。”
“那些省下来的钱，全部都被我捐给慈善机构和灾区，捐给那些我不认识的，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的陌生人。”
“就在我发现自己得了癌症晚期的前一个星期，我才给此案机构捐款了一百万。”
“我想弥补思怡跟我老婆，我想给她们买她们之前想买的东西，名牌包包，手表，名牌衣服，豪车，这些好东西，谁不想要啊。”
“我后悔了，把我的情况告诉慈善机构，想把捐出去的钱拿回来。可是他们却拒绝我，还说，我的钱已经花出去了，收不回来。”
“明明他们的账上还有钱，就是不肯把我的钱还给我，他们就是一群无赖！”
“可就是那样的无赖，我还不能拿他们怎么办，我更拿不回自己的钱，我不能再死之前，好好的弥补我的老婆跟孩子了，我怎么能不遗憾 ，我怎么能甘心啊！”
……
这个世界，恶心的事确实很多。
张徜徉偏偏就遇上了，这让他如何不绝望，不崩溃。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从始至终 ，只想好好的弥补思怡跟我老婆。”
“至少这段时间了里，我给了我老婆和思怡丰富的物质，给思怡买了她以前吵着要买的法拉利，虽然她说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但是我给她，即便我现在死，也没有遗憾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想到，事实真相竟是如此。
“程芸，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程芸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这倒是让张徜徉感到诧异。
“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这也太草率了吧。”
“你为什么肯相信我呢？”
确实很草率。
如果不是程芸经历过程世忠离世的事，她确实不会轻易相信张徜徉。
“因为，我父亲也跟你一样，得了癌症走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何况，张徜徉总体来说，比程世忠那个人渣好多了。
起码他没有背叛妻子，没抛弃女儿。
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气味，他得癌症这件事错不了。
他真的活不了多久 。
咳咳……
咳咳咳……
张徜徉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忙靠墙蹲下，从身上抽出纸巾捂住嘴。
等他缓过来，拿开纸巾的时候，白色的纸巾染上刺目的一片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