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拿了东西，等到傍晚府里人最是忙碌的时候，悄悄往佛堂走去。
佛堂建在宋府最边缘的角落，这里树木林立，在城中独树一帜，仿佛要将里面的人完全隔离起来。
佛堂面积不大，也就一个四合院大小。
杜鹃站在门口朝里面观望着，只见里面只有一盏幽幽灯火。这里树多，寒风又刮得紧，扑簌簌的，仿佛鬼哭狼嚎。
咽了口唾沫，杜鹃起身往里走去。
好在佛堂虽然冷清，可却没有完全关闭起来，外人还是能进得去。
两边的厢房都暗着，只有正房有微微火光，想必大太太就是在那里了。
“大太太，您在里边儿吗？”杜鹃没见着人，张口问道。
“你是谁？”
人声突兀的响起，杜鹃吓得一转身，一个身穿玄青道袍的人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她是大太太，还是伺候大太太的婆子。只见她脸上有了明显的岁月的痕迹，完全不似二姨太那般保养得宜。
嘴边两道深深的沟壑，眉心蹙起，身形倒是挺拔，只是看着比老爷年纪还要大。
“我是府里的丫鬟，之前害了六姨太的丫鬟听说被丢进了这里，我过来看看她还活着没？”
那人冷着脸，随手指了个方向，“在那里。”
杜鹃点点头，本来这也只是个借口而已，只是面前的人太渗人了。
“请问，您是大太太吗？”
那人严厉的眼神看过来，仿佛杜鹃说了什么禁忌的话题，“这府里有大太太吗？不是二姨太的天下吗？”
杜鹃不知如何去答，只是尴尬一笑，“虽是二姨太掌家，可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太太。”
这话仿佛取悦到了对方，这女人高傲的仰着头道，“说的是，只要我不死，我一直就是大太太。”
杜鹃瞪大了双眼，原来眼前这人真的是...
“怎么？不像吗？”
杜鹃赶紧回过神来，“没...见过大太太。”
“嗯”，她似乎很是享受。“你应该不是想来找那个丫鬟吧，你来找我？”
杜鹃哪里敢认，赶忙笑着说道，“哪儿呢？我的确是要来看看小东西伤得怎么样了。她伺候我主子一场，没成想竟会背叛，所以...”
“所以来看看她死了没有？顺便看看我这个大太太有没有徇私，护着自己的陪嫁？”
杜鹃只能抿唇一笑掩饰过去。
大太太抚着鬓边的白发，眼里有几分怀念。
“你家主子是哪个？”
“是...六姨太。”杜鹃到底还是老实说了，瞒着也没什么用。小东西就关在这里，问一下就知道了。
“才到六姨太，我还以为起码得有六十个了呢。我在那会儿都有四个了，二十年过去，居然才六个？谁最得宠？”
“不是，七姨太也有了，她都有了身孕，只是还没正式给个名分，只是这么混叫着。”
“我听那小东西日日嚎叫，似乎提到些什么绣楼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老爷说了，凡事新纳的，一律都叫住到绣楼上，等生下孩子，奉告天地祖宗，才算是正经的姨太太。不拘谁先来后来，只随着孩子排名分。”
“哦？这宋问渠还真是有才，竟叫他想出这么刁钻的法儿来，呵呵，这么说来，他的女人不止七个了？”
“是。”
大太太冷哼一声，“那二姨太是不是天天嫉妒得发了疯了？”
“那倒没有，老爷说，二姨太是一等一的贤良，不愧是王府里出来的格格，就是识大体，这府里的女人再多，也通通不如她贤惠。因此就算再有新人，老爷也依旧敬重二姨太。”
“呸，她贤惠，她贤良，哈哈，笑掉大牙了。她是不是还住在正院，是不是还管着家呢？”
“是呢。”
“哼，装模作样，满府里数她最虚伪。还有她那个族妹，她们王府里出来的女人，最会算计人心了...”
“大太太，我就是来看看小东西，我看完就走。”杜鹃不敢再听下去。
大太太冷笑一声，拂袖坐下了。
杜鹃赶紧告辞，朝大太太先前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小方姐姐？”
杜鹃看着地上蠕动的那一坨生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小东西吗？
“唔，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忒...”
小东西狠狠地向杜鹃吐过来一口秽物，眼神凶狠无比，仿佛要撕碎杜鹃一样。
可是杜鹃这会儿一点儿都不怕，她怜悯地看着小东西，微微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你可怜我？呸，贱人，懦夫...”
小东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杜鹃突然朝她绽出一抹冷笑，极具讽刺和不屑。
小东西的心里防线突然就被打破了，她破口大骂着，“你回来，别走，我告诉你，六姨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勾搭着老爷，一边心里想着别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四姨太，一个蠢货，被人卖了还要数钱，还有二姨太，佛口蛇心，你们都不得好死，呸...”
杜鹃不妨她还能倾吐这些话来，暗自将它记在心里。
“呃...大太太。”
什么时候大太太来到了门口，杜鹃竟一点儿不知。
大太太挥了挥手，让杜鹃走了，自己则饶有兴趣地盯着小东西看。
杜鹃一见就知道这是人家有话要问呢呢，连忙告辞离开。
大太太一脸阴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东西，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你看着我干什么？”小东西心里也很是不满，她一向以家人伺候过正房太太为荣，自认为高人一等，等真正见了大太太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春秋大梦。
她爹娘是大太太的陪嫁，可她和她兄姐不是，都是后来才带进来的，因此她虽说是大太太的人，却从没见过她。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东西一愣，冷哼一声，“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可想好了，别忘了我黄家以前是干什么的。”
小东西一愣，突然想起来黄家是如何起家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您....您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佛堂岁月无聊，我想多听听外面发生了什么。”
大太太和蔼的笑着，小东西却只觉得如催命符一般，只想要个痛快。
“我说，我说...”
在大太太越来越有压迫的眼神中，小东西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她反正已经被废了手脚，只留下个脑袋能动了，还不如将事情都说了，只求大太太能给个痛快。
许久过后，大太太看着血泊中悄无声息的身体，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走出那个充满血腥气的房间，大太太踱步而出，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宋问渠，你困不住我，困住我的是我的承诺。二十年前你使计关住了我，如今我要你亲自迎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