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今天的报纸，可没你说的那样。”张嫣将食盒往桌上一撂，接着递过来一张报纸。
清如忙放下了梳子接过来看。
“喜报！帅府公子携郑公馆小姐欢聚金安娜。”
醒目加粗的标题映入眼帘，接着配了一张黑白照片，是个披着大氅的男人打横抱着女人准备上车的场景。
照片是背影，可是对方身穿警服，戴着檐帽，即使只有半张脸，也足够醒目，因为城里这样穿的人除了郭子行找不出第二个。
且照片拍得很有水平，从这个角度看，就是一对情人相依偎着，仿佛正在呢喃细语依依不舍，而男人也迫不及待，带着几分急切地上车。
尽管知道两人是中了药，可清如还是气到了。
“啪”的一声，清如将报纸拍在桌上，胸口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吕沛君见状也拿过报纸来回看了个遍。
“没有那件事。”
清如回过神来，慢慢坐在餐桌前。吕沛君递了碗粥过去，“张嫣小姐大清早买的，你卖她个面子，多吃几口。”
桌上一盘子油条，几个茶叶蛋，一锅稀粥。清如早已腹中空空，闻言也只好先吃了饭。
“报纸上为什么没写昨天的事儿？”
“也学来不及呢？事发突然，连夜写稿、审核、印刷，再分发到各处，想必是来不及的。”
清如心中忐忑，有些食不知味。
“爸，我想先回警署，我得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不然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儿真的太难受了。”
“先吃饭，吃完了再说。”吕沛君并不是很想清如掺和进这些事情，可是清如的顾虑也很有道理，起码在警署能先一步得到消息，总是窝在家里闭门造车，只会落后一大步。
这顿早饭还没吃完，郭子行就上了门。
“清如，吕伯父。”郭子行本想解释，却转头看见了吕沛君。
清如背过身不回答，吕沛君却不能装作没听见。
“请坐。”
郭子行忐忑坐下，眼神却注意着清如。见她神色低迷，也猜到昨晚的事情对她影响有多大。
吕沛君吃完饭擦了擦嘴，问道，“郭局长，昨晚郑家的事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郭子行正色起来，“知道了，我昨晚…受人暗害，一时反应不及，可是今日一早我就赶紧问了张勋，郑家，损失很多。”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过聪明人也不需要细说，只言片语，吕沛君大概也猜到了。
“昨晚的宾客如何了？”
“回来的很多，留在郑家的很少。”
“严重吗？”
“司长太太…”
一桌人沉默了。
恰好张嫣给张奶奶送完饭回来，看见餐桌前一群人不说话也是奇怪，只不过有郭子行在，她不敢像昨天那么放肆。
等清如吃完，几人就告辞了。
临走前，吕沛君将身上的钱都给了张嫣，大约有个十来块大洋，对于父女俩的房费来说，也是够了的。
将吕沛君送回了吕家，清如坐在车上与郭子行沉默以对。
郭子行看了看清如，将车开进了郊外。
“清如…”
“你不去郑家吗？”
郭子行正要解释却被清如打断，他看着清如，对方一脸坦然。
“我昨天那是意外，我…”
“不用说了，我明白”清如语气平缓道，“郑买办办宴会庆祝自己新纳了小妾，城里小半权贵的夫人家眷都去了。
郑小姐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纳新于是出去寻欢买醉，没成想被有心人算计了。
你郭大少爷领着警署的差负责安防巡街，所以恰好碰见了中了药的郑小姐，俩人纠缠时拍下照片。
接着你送郑小姐回家，把持不住药力与她纠缠在一起，此时匪徒开始作乱，枪杀宾客，炸毁库房，顺便再将郭府少爷和郑家小姐一并除了。
你说，四方城的天会不会就变了？”
清如冷静分析，眼神澄澈，丝毫没有纠缠与小情小爱。
郭子行赧然，“你…你怎会想这么多？我与郑小姐什么也没发生，只是贴的近了些。”
“我没说那些，你与郑小姐那一段是我推测的。这其中唯一的变量是我，如果不是张勋找了我帮忙，恐怕你跟郑小姐真有可能成为一对亡命鸳鸯呢。”
虽然清如语气平静，郭子行却吓出一身冷汗。
是啊，昨天的事件一环扣一环，这些人不是单冲着郑家来的，甚至还有自己。
见郭子行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清如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接着道，“我不是那样爱争风吃醋的人，我只是担忧你的安危。”
郭子行大为震撼，一把将情如搂在怀里。
清如感受着他身上的战栗，前日里的心动荡然无存，只有不满和冷漠。
郭子行则是后怕，这些日子以来的顺境让他放松了警惕，又陷于与清如的感情里，居然将暗中算计抛之脑后了。
万一让背后之人算计成功，那…
清如深吸了口气，“你想到会是谁有这个本事暗算了吗？”
郭子行皱眉沉思，“如果背后的人是冲着郑家和我来的，那有可能是军统、共党，或者其他军阀家的人。郑家是买办，手握大批武器，我是郭府长子，手握兵权，如果切断这两只臂膀，搅乱两湖的局势，只有他们能得利了。”
清如闻言松懈了力气，有些无力地往后一靠。
眼里多了些深沉复杂，明明不像搅入这些政治风云，却还是被迫入局了。哪怕她只是个小人物，可也正是因为她，才使得郑佩兰和郭子行这条线没能成功。
也许，那背后设局之人也会将自己放进杀手名单呢？
清如眨了眨眼，转过头道，“我觉得你不应该让你弟弟全权处理这事儿，一是他不了解，二是…你和郑小姐的事儿到处都传遍了，你打算怎样？”
郭子行今早一醒就来找清如了，还不知道报纸上写了什么。
“报纸怎么了？”
“报纸上写，你和郑小姐欢聚金安娜，内容嘛，说的是你们好事将近了。”
郭子行嗤笑一声，“这不是瞎写吗？”
“可是还有照片，是你抱着郑小姐上车的照片。”清如说着，将从张嫣手里拿来的报纸递给了郭子行。
“你看看，这个角度，这个时间，怎么回事刚刚好不小心拍的呢？”
郭子行面色凝重接过照片，这个时间绝不会恰好出现记者，这几天大明星胡冶刚好来四方城宣传电影，记者多半都是去拍她了。
就算有记者想拍权贵子弟的风流韵事，也绝不会在这个角度，拍得如此清晰。
“你怀疑报社有问题？”
“我只是觉得太巧合了，就算有记者不小心拍到了你，他又怎么知道你就是郭子行而不是郭子攸？毕竟郭子攸也喜欢穿军服，而且他更喜欢流连舞厅。
就算确认是你，难道报社没有顾忌的吗？敢在大帅眼皮子底下将你和郑佩兰写的那么不堪？不怕两家过后算账吗？”
郭子行彻底清醒过来，立刻调转车头，“走，去一趟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