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末·我也好痛苦
笨拙,撕裂,充盈,疼痛,心悸,欢愉,寂寞。
循环往复。
这是我对昨晚的总结与概括。
人在经历某些情况后,对事物的观点的确会有所改观。
因为宋惊风,我加强了〔性是人类的最底层逻辑〕这一认知,并理解了为何如此。
人原本就该是不停追求快乐的动物。
我们笨拙的纠缠了一晚,在午夜才找到诀窍,黎明时精疲力竭睡着。
在这个才见了两面的男人怀里,我少见的睡了极其安稳的一觉。
我也少见的做梦了。
我梦见了儿时。
从小,我就从旁人口中得知,我父母之间并没有爱情,是农村所谓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他们奉父母之命在十八岁结了个不被法律认可的婚,而后父亲继续学业,母亲则外出打工。
一直到七年后,两人才再度重逢,然后去登记结婚。
登记结婚的原因,是为了办理离婚。
我对母亲没有太大印象,她生下我时本身也只是个孩子。
而且鉴于她的学历与认知,她对我的〔遗弃〕和〔不管顾〕并未让我产生太多想法。
总之在我三个月大的时候,结婚五年没有孩子的姑妈就将我抱走,养在她家。
大人毫不避讳的在我面前讨论我的身世,我很快知道〔姑妈〕与〔妈妈〕的区别,也知道当前的家,并不是我的家。
还知道有个靠自己闯出大山,立志造福社会的〔伟人〕父亲。
姑妈和姑爹并不是对我不好,相反他们将我视如己出。
姑爹是村里小学的老师,姑妈是会计,从城里下嫁到村里,他们夫妻恩爱。
两人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闲时还会品酒唱歌,跟着收音机跳上一支舞。
他们把我养得很好,我的衣服总是平整的,指甲缝总是干净的。
若非知情人,都不会想到我的父母另有其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有了自己的小孩。
姑妈家多了许多人,一个满身通红的小婴儿,还有她精神饱满的公婆。
年幼的我常被那个唠叨的老婆子使唤做事,倘若我有些犹豫,她就会用方言呵斥我,大意是我这个寄人篱下的东西。
洗尿布,抱小孩,拖地,甚至是端屎倒尿。
以至于让我在现在,看到公园里因左脚绊右脚跌倒大哭的四五岁小孩,便开始怀疑这段回忆的真假。
应该是真的,因为老婆子事无巨细的安排别人,甚至连〔早上喝粥就不要喝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都要强调好几遍所带来的不适感,我历历在目。
从那会开始,姑妈就变了。
她蓬头垢面像是疯子,时常心情低落掩面哭泣,时常会对着大哭的婴儿发火,时常冲着紧紧搂着婴儿的老婆子咒骂。
姑爹也憔悴不少,他显然背负了巨大压力无处释放,终日借酒消愁。
我不懂为何会变成这样,这个女孩是他们全家的宝贝,原本该是久婚不育的姑妈渴求而来的恩赐。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不该出生?
答案肯定不是的。
我看过他们正常的样子,姑妈坐在那里轻轻摇晃着摇篮,姑爹安静的站在她旁边,双手搭着她的肩膀,注视着酣睡的婴儿。
两人的眼神让我记忆尤深,那是一种像是要把世间所有东西,甚至于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她的眼神。
我为之震撼,我十分羡慕。
所以毋庸置疑,他们爱她超出生命。
同时,我也更加清楚的知道,姑爹姑妈只会对她的亲生孩子流露出这般无私伟大的爱。
空间的挤压,大人的吵闹,姑妈的哭泣,婴儿的啼哭,让我这个外人更惶恐不安。
我只能更加胆小慎微,努力的去做家务事,来证明我乖巧懂事,以防被驱逐出去。
但是,在突然的一天,我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我按照老婆子的安排把小米粥端去给姑妈吃,姑妈却崩溃了。
“我不想吃小米粥,我要说几次你们才会懂?”
她冲我叫嚷。
我被吓懵了,嘴巴麻木的重复着老婆子交代给我的话:
“奶奶说小米粥有营养,她们那会月子里都喝这个,对身体好……”
“这烂米粥到底有什么营养,每天喝,从早到晚都喝,啊啊啊啊啊!!!!”
她说完后撕心裂肺,捶胸顿足,然后冲过来一把打翻了我手上的粥。
滚烫的小米粥滴落在我的脚趾缝,姑妈此刻暴怒到让我甚至不敢叫喊。
我只能紧紧抿着嘴巴,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但是风暴的中心还是转移到了我这里。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有苛待过你吗?”
“这么多年来我们对你不好吗?你爸给你的生活费我们该用的用在你身上了,没用的也给你存上了,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被我们虐待的样子?你做给谁看?”
“我连我亲生的宝宝都看不到,却整天要对着你这个别人生的,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我也好痛苦啊,姑妈。
我多想叫你一声妈妈,叫姑爹一声爸爸。
我打算如此哭泣着答复,但情景突然陷落,我置身一片荒芜之境。
然后我的心一下静止,任何情绪都消失。
这个梦到就到此,戛然而止。
我似乎被梦魇缠上,醒不过来又睡不过去。
迷糊中我听到手机在震动,身边人摸索了几下,接上了电话。
我听出电话那头是李伯言的声音,看来是我的手机,他接错了。
我更加努力的想醒过来,但无济于事。
我听到电话那头李伯言严肃的问他是谁。
“我叫宋惊风……”
他迷糊的回应着质问,声音低哑慵懒。
然后似乎稍微清醒,顿了顿,继续答:“是沈月白的男朋友,您贵姓?”
最后张狂又不羁的三个字,不难听出他对来电者有一种上位者的炫耀。
但是李伯言没有听出来。
“你是不是捡走了她的手机?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把手机还给我,然后请你告诉我在哪里捡到的手机……”
他用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劝说着这个他所认为的〔小偷〕。
我终于挣脱出梦魇,攀着宋惊风的脖子,凑到手机收音筒边上。
“李伯言,后天我不和你们一起回了,帮我把机票退了吧。”
听到我的声音,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
“你在开玩笑吗月白?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还有一周的假,我会和男朋友一起回国。”
重复讲述同一件事让我心生厌烦,我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