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又一道白影如烟飘过,一掌将沐狸挥向君临。
机老人的掌力与沐狸擦肩而过,沐狸只听闻一声巨响,然后是石头炸裂,土屑溅飞的场景。
硕大个坑猛然出现。
“烟……烟儿?”机老人不敢确信的看着落在身边的那缕纤影。
可是,烟云剑客此刻淡漠如水的眸子却正对着被君临揽在怀里的沐狸。
沐狸的额头隐隐渗汗,视线模糊成一圈一圈,强忍着那股欲吞噬她意识的脱力感,定定地迎上烟云剑客审视的眸光。
“你个臭丫头,居然是你,你敢耍我!”暴躁中的机老人又起一掌,可惜未伸三寸便被烟云剑客一手甩远。
沐狸浅浅扬唇,单膝着地,眸中是一种坚毅耀眼的神采:“谢师傅出手相助!”
这是沐狸来到异世的第二次行跪拜之礼,第一次跪的是沐筱漓的生母牌位,而这一次,纵是现代的拜师学艺也免不了三跪九叩。烟云剑客,受得起她这一拜。
烟云剑客薄凉的眸光浮浮沉沉,渐空的视线里仿若再一次浮现那龌龊难堪的场景,沉寂数十年的怒火喷薄而出,冲破那层心魔,以为会是滔烈焰,原来竟只是一股浇灭的浓烟。
目光扫过拥护姿态的君临,沐狸眼里的神色,嘴角终是勾出一抹几不可闻的弧线。
“机老道,若再对我徒儿出手,就请离开长白山!”
沐狸和君临虽是意料之中,但得到她的亲口承认,还是忍不住相视而笑。唯独机老人乍一愣之后恍然大悟,怒火中烧的指着沐狸,手指伸到一半想起烟云剑客的话即刻又拐了回来。
烟云剑客淡淡的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机老人拔腿就追。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渐行渐淡。
“烟儿,你真的收她为徒?”
“烟儿,她居然敢冒充你,这么大逆不道的人也要收吗?”
“烟儿,要不,我帮你再找一个!”
等两人的声音完全不见,沐狸终于一口气泄尽,眼前一黑,往地上栽去。君临早有预料的在她触地的一下捞起软绵绵的人,视线停在她如释重负兼得意的表情上,不由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将人拦腰抱起。
意识薄弱的沐狸皱了皱鼻,然后沉沉的睡去。
作为君临的师傅,沐狸不敢看机老人,但是就君临和机老人之间,她还是认为对付机老人来得容易一点。
在看到他屁颠屁颠跟在烟云剑客的身后,沐狸就知道那是他致命的突破口。
而君临,除了在面对他母亲的遗体稍许有些失态之外,根本寻不到一丝漏洞。
寻找温泉的路上,看似随意的踢踢踹踹,实则石子都精准的落入她指定的位置,布成一个简单却繁琐的阵法。她刻意多绕了大半个圈,不过是麻痹机老人和烟云剑客。
机老人对烟云剑客的徒弟如此重视,不可能不过来关心她的后招。
温泉里那迤逦的画面正为扰乱他的思绪。
因为,那样的画面,对待一个年岁近百却仍是处男的老人,是绝对喷血的一幕。
倒是被君临弄得蓬勃蒸腾的雾气在沐狸意料之外,她没打算曝光,只是想制造若隐若现的效果。不过君临这一行为也可以理解为保护自己未婚妻的私隐。在一切结束后,算一个恰当的借口。
这个时代的迷幻术对机老人绝对没有丁点作用,所以沐狸拼劲内力,使用的是现代所学的催眠术。
含有细微迷药成分的雨帘,然后是绝对强制的催眠。她知道就算成功也只有一瞬,但一瞬对她而言,足够了。
这一系列动作步步为营,凭的是智力拼的是毅力赌的是运气,好在,沐狸赢了,赢得侥幸更赢得漂亮。
君临输送了一盏茶的时间的内力,然后坐在床头,借着房间晕黄的灯光,他的视线定在那张此刻恬静安然的脸上,狭长的蓝眸里盛满莫名的星辉,随着摇曳的烛火忽明忽灭,淡淡的缱绻,淡淡的忆昔,淡淡的压抑,淡淡的挣扎。
床上筋疲力尽的人忽然蹙眉,似乎被梦魇若扰。君临默默看着,良久,在淡眉快要纠结成川时食指轻抚其上。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揉慢捻间将那抹川山化为平原,那平静下来的娇人似乎贪念着这一点高于自己体温的温度,无意识的往这个方向凑了凑,试图寻找面积更广阔的热源。
君临静默未动,眸光荡漾一抹异色,一点希冀,一点悸动。在沐狸即将凑到他摊开的掌心的前一刻,眉宇微微纠结,然后翻身,连他指尖的温度也一并舍弃了。
果然如此!
君临轻笑一声。
世界上就是有一种矛盾的人,即渴望温暖,追寻温暖,但心底深处更害怕温暖。因为他们在黑暗你呆久了,早就忘记了温暖的感觉,早就不再奢望别人给予的温暖。更知道,“温暖”如罂粟,一旦沾染就更难舍弃。他们只相信自己,他们就是在潜意识里也执拗的提醒自己,远离所有的“温暖”。
在他的世界观里,世界上的东西分为两种……他要的、他不要的。
他要的,不择手段的掠夺。
他不要的,无视或摧毁。
但她,是他此生的例外。
事实上,她应该归属于他要的,但直觉上他又如此确信她是他应该摧毁的。
摧毁他所要的东西?
这是个矛盾的论题,但放在她身上,又好像如此妥当。
君临淡静如水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懊恼,凭什么他要如此纠结而她就可以优哉游哉睡得比猪还死。
“咻……”一声,覆盖在沐狸身上的被子被挥落在地,看着床上的人蜷缩成团,君临解气的离开房间,并熄灭烛光。
幽幽看一眼漆黑的房间,君临抚了抚额,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幼稚的事情。
半夜,被冻醒的某人搓着身子满房间找被子,在地上摸到冰凉的被子时,恨恨的骂了一句:“卑鄙无耻肚鸡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