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正没想到能在这里撞到宋嘉仪，也是微微一愣。
以他的地位，在生意场里已经没什么需要忌惮的对象，宋嘉仪却是另当别论。
顾筠然见宋嘉仪脸色不对，当即不再犹豫，一把推开凯文李，大踏步朝宋嘉仪走来。
一声闷哼，凯文李被重重甩到墙边，听声音便知撞得不轻。
王知卓立刻嘲笑道：“凯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乖巧的像只温顺的小绵羊？拜托，和你的风格不搭好吗？”
诡异的是，凯文李竟一声不吭，只是一脸惊恐的望着前方。
顾筠然快步走到宋嘉仪身旁，握住了她的手，这才发觉她在发抖。
他吃惊的扫了宋嘉仪一眼，发现她脸色格外苍白，视线竭力避开前方，脸上的表情极度不自然，分明是在强装镇定。
顾筠然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凯文李，顿时醒悟过来。
他一把揽过宋嘉仪的肩，将她牢牢挡在身后：“你怎么出来了？”
“你一直不回来，阿姨有点担心你，让我出来找你。”
宋嘉仪尽了最大的努力，才用平静的语调说完这段话。
她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惊恐与笑容并重之后，分不清楚在哭还是在笑。
顾筠然心疼不已，懊悔自己没能早点察觉她的恐惧。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是我的错，我们回去吧！”
说罢，无视余下的三人，揽着她就要往包间走。
“宋小姐，不打声招呼再走吗？”
周子正将她叫住了。
顾筠然一只手按在宋嘉仪的肩上示意无碍。
随即转过身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周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这种赤裸裸的护花行为看得王知卓摸起了下巴：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周子正挑了挑眉，收起了原先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孔，好整以暇的说道：“今天的情势好像确实不大适合叙旧，先前不晓得你是宋小姐的男朋友，冒犯了。”
他将“男朋友”三字咬的极重，似乎别有深意。
说着又向宋嘉仪轻轻颔首：“宋小姐，下次有机会再正式上门拜访。”
周子正整了整衣服，招呼身边笑嘻嘻的王知卓一道离场。
竟没叫上凯文李。
二人之前在宋嘉仪的庆祝宴上打过照面，严格来说不算陌生人。
他也不是傻子，凯文李得罪宋嘉仪的事情他略有耳闻，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给人添不痛快。
两家虽说明面上没什么交情，各自在自己的圈子里经营自己的领域，谁能保证日后就没有交集呢？
生意人，多交点朋友总归没错的。
二人经过凯文李时，王知卓开口叫道：“凯文……”
周子正停下来，无声的扫了王知卓一眼。
王知卓立刻闭嘴，挠了挠头，有些费解的走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周子正刚刚扫他那一眼有点渗人。
“宋……宋……”
凯文李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身体被一种极致的恐惧包围，他无法控制的开始颤抖，想要挪动一下脚都难如登天。
宋嘉仪依旧站在顾筠然身后，在他为自己圈定的安全区域里保持沉默。
顾筠然也不着急，他握着她的手，通过掌心传递的力量使她心中稍安。
最后像是做了很大决定似的，宋嘉仪慢慢抬起头来，与顾筠然的目光不期而遇。
顾筠然的眼中写满了担忧：“你确定吗？”
宋嘉仪缓慢的点了点头。
“好吧。”
顾筠然错开身。
宋嘉仪终于转过身来，直视凯文李。
“你想说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毅。
二人中间隔着数十米的走廊，清冷的音在走廊里游荡，一下一下撞击着凯文李的神经。
凯文李紧张的咽了下唾沫，全身的每一寸神经都在绷紧。
头皮发麻，手脚不听使唤，大脑似乎已经停止工作。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被宋嘉仪的父亲宋晋远五马分尸的场景。
不能再想了。
他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一幕从脑海中抹去。
眼前的人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他必须牢牢抓住。
“宋大小姐，对……对不起，我……我欠你一句道歉。”
他哆哆嗦嗦的说完，言语干巴巴的，很是苍白无力，他又赶紧补上一个鞠躬。
拉垮的形容，标准的九十度鞠躬，以及微微颤抖的后背，无一不彰显了此人内心的恐惧。
宋嘉仪动了动唇，面上浮起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
是啊，她本没必要害怕，她何必去害怕。
过了半晌，她才哑着嗓子道：“我不稀罕你的道歉。”
那件事情对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一段时间以来她都不敢独自出门，也不过问其它事情，一味的躲在房间里，将自己与世隔绝。
况且那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多重打击之下，人会有创伤应激。
譬如她现在看到凯文李就感到毛骨悚然，仿佛重新回到那天那个令她恶心的时刻。
如果不是顾筠然在她身侧，她绝不可能和他单独置身于此。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决定留下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晓得问题出在哪，就要想办法去面对，她不能一辈子都躲在顾筠然身后。
“我知道，我知道。”
凯文李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比她还惊惧。
他茫然四顾，有些慌乱的说道：“我承认我当时是个混账，我确实挺混账的……你要打我，要骂我都行！我知道你不稀罕，但是我……我……我不知道你在会在渝州……也不知道顾……顾筠然是你男朋友……”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也越没有底气。
凯文李的面部肌肉剧烈颤抖，他努力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以防自己哭出来。
腿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他用力并拢，靠着墙重新站稳，才战战兢兢说道：“你……你就当做没见过我好不好？我……我求求你……不要让宋董打断我的腿……”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当初被打断双臂时的场景。
那种被生生打断手臂的剧痛，像慢放的电影，一遍一遍折磨着他。
他扶着墙壁泣不成声，最后慢慢滑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