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翎儿身姿端坐，风尘世故的老鸨私下里有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和端庄。
那张精致又诡异的面具挡住了太多的神情，别人判断她的喜怒，只能从唇角的弧度，眼眸的深浅，以及音调的高低来猜测。
或许猜测到的，也不过是她所想表现出来的意愿，浸淫欢场多年的她，早就习惯了将一切都伪装。
黑衣的美人神色恭敬地站在她面前，幽幽的冷香中，似有不协调的味道。
“苍狼、东瀛人、血屠夫全部死亡，任务完成。”黑衣将霜禾雪白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单马尾、夜行衣，干净利落，也更冷清。
柳翎儿唇角和双眸没有任何变化，就连语调都是那样平淡，“姜寒烟呢？”
霜禾神情里有了细微的变化，抬头看了柳翎儿一眼，又低下头去。
“官府死了十几个人，她——杀了血屠夫后，一路奔往京城，快要进入鸣玉楼的时候，又停马转道回了都察院。现在，不知道。”
“转道了？”柳翎儿疑惑地呢喃了一声，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霜禾听得她的沉默，又抬起了头，虽然柳翎儿闭目端坐在那儿，她却觉得柳翎儿并没有看起来那样镇定。
“姐姐？”
柳翎儿暗自沉了一口气，睁开眼来，仍旧波澜不惊的样子，“叫桃雁带上花非梦，我们立刻去衙门。”
“是，姐姐。那我……”
柳翎儿已经站起了身，“你沾了血，休息一下，然后传信玄冥，告诉他血屠夫和苍狼已死，让他小心魅姬和姜寒烟。”
霜禾疑惑地看了柳翎儿一眼，随即乖乖退了下去。
桃雁得令后带着护卫轿夫，抬着柳翎儿和花非梦从后门出去，去了都察院。
看似低调，实则也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们进了都察院。
都察院。
柳翎儿的护卫被拦在了门外，只有桃雁和花非梦跟着她进了都察院衙门，从守卫的态度看来，她的到来也是有人早已预料支会过。
守卫将她带到了一间屋子前，“柳老板，里面请。”说完便退了下去。
“你候在外面。”柳翎儿交代桃雁，也把花非梦留在了门外。
她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并没有敲门，推门进去，门随后又关上了。
花非梦一脸好奇地往门上贴，桃雁却拉着她走远了去。
房间不算大，但是柳翎儿走进去的时候，并未能第一眼看到姜寒烟。
屋内很干净，却有一股不舒服的味道，异常安静。
柳翎儿又往里走了两步，姜寒烟才在阴影角落里出了声。
“柳老板。”
柳翎儿吓了一跳，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姜寒烟也从阴影里走出来，柳翎儿看清姜寒烟，不由得身体发凉。
黑白相间的伪装便服上面有大块大块的血迹，早就冷却了炙热的温度，在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铁锈味。
平日里温和的女捕面色冷得吓人，那双干净的眼眸里似乎还留有一抹触目惊心的冷酷，像利剑刺来。
柳翎儿眼神闪避了一瞬间，看到了角落里殷红的水盆，里面帕子都变成了红色，血迹很多，却不知道姜寒烟擦拭的是哪里。
柳翎儿又看回了姜寒烟，看见了她微湿的发鬓和发间的暗红，却看不出她有没有伤到哪里，便直接问了出来。
“你有没有受伤？”
“我应该受伤吗？”姜寒烟神情没有缓和，逼近了柳翎儿。
当姜寒烟走到柳翎儿面前，那股腐朽又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更加浓烈了。
柳翎儿在姜寒烟的眼神下退了一步，看起来就像是害怕，又不像。
“你什么意思？我当然不希望你受伤。”
姜寒烟冷笑了一声，认真看着柳翎儿的神情。
柳翎儿关切的眼神仍时不时扫视着姜寒烟，分辨不出真假，忽然她抓住了姜寒烟的左手，急道：“说了你的左手不能沾水！”作势就要拆发红的纱布。
姜寒烟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柳老板！”叫住了柳翎儿，她却没了下文。
柳翎儿手腕吃痛，感觉到了姜寒烟左手捏得越来越紧。
她没有避开姜寒烟的眼睛，忍受着她仿佛要捏碎她手腕的愤怒，然而姜寒烟却又忽然松开了她。
姜寒烟将手背在了身后，闭目平复了一下心情，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她退开了一些，疏离了，也褪去了那种逼人的压迫。
“屠夫已出，苍狼将死。屠夫是谁？”
柳翎儿面具下的眉似乎蹙着，“血屠夫，天字一号楼排名第五，你遇到他了？”
“柳老板，你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血屠夫是那样的怪物？”
姜寒烟想要撕下柳翎儿的面具，好看清楚她真正的表情。
“你把事情经过告诉我。”然柳翎儿只这样回答。
“好，你想听就告诉你。”姜寒烟保持着冷静，把血屠夫杀出来的事告诉了柳翎儿。
“我以为我做好了安排，却不想你口中的屠夫那样可怕，杀得我们猝不及防。”
柳翎儿听罢，幽幽叹气道：“我们错了，血屠夫一开始就是死棋，我们都以为他只是来处理苍狼，没想到是带着线索一起毁灭。云琰，我们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急？”姜寒烟看着柳翎儿，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看着她。
柳翎儿也看不穿姜寒烟在想什么，“行尸一百八十楼，魑魅魍魉无情侯。”
“魑魅魍魉无情侯？”姜寒烟重复了一遍后，静待柳翎儿下文。
柳翎儿试着去拉姜寒烟左手，见她没有拒绝，手上拆开她的包扎，继续道：“对，魑魅魍魉，就算我是行尸楼中人，也从来没有看清过行尸楼错综复杂的管理。”
“行尸楼主人的身份在云雾里从来没有人知道，就连他手下的魑魅魍魉身份也无人得知，这四人轮流接管天地玄三处，魑鬼玄冥武功深不可测，暴虐成性。”
“妖女魅姬千变万化，杀人无形。魍魉二人形影不离，神出鬼没。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四人之间在暗斗，权力、地位，他们都想成为无情侯手底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
柳翎儿见姜寒烟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溃烂，拉着姜寒烟坐下，从身上摸出匕首做紧急处理，挖掉浸湿的腐肉。
疼痛让姜寒烟皱起了眉头，“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