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自习,晚上八点半。
沈念之双手放在桌面上,整个人靠着书桌,而脑袋靠着自己的双手手臂,她闭上双眼,将脑袋往墙壁的方向转过去。
何未逢昨天分明已经答应了她,会在今天帮她跟老师请假的。
可是,还差几个小时,今天就要结束了,她也没得到老师通知她回家的消息。
莫不是何未逢也在诓骗她?
想到这里,沈念之的心情就变得更加差劲了。
沈念之在初中乃至之前的成绩都算不上好,沈父沈母给她的压力有,但不算大。
可自她考上云高后,沈父沈母对她的学习也逐渐上了心,这一开始上心,沈父沈母心里对沈念之的期待也就开始变了。
对她学习成绩的期待变得更多、更大了。
比如,特别沈念之上了高三之后,沈父沈母还给沈念之另外请了一位家教,这个家教将沈念之每个周六下午唯一休息的六个小时也占据了。
逢上国庆、中秋、元旦之类的节日,沈念之没有假期,她要面对的是做不完的作业和写不完的试卷。
沈念之也曾和沈父沈母就这一件事情聊过,但沈父沈母的思想观念非常固执,他们认为题海战术能够让沈念之的学习成绩更快地提高。
可惜,沈念之最厌烦的就是题海战术。
更何况,那个家教的耐心不足,根本不适合沈念之这样性子的人。
但这些变化,沈念之并没有同何未逢说过。
她只是和何未逢提过她成绩排名下降的事情,而何未逢认为成绩会有波动很正常,一再宽慰她。
沈念之被何未逢宽慰好的情绪,却总是被沈父沈母轻易打破。
上个周周六回家的时候,沈父更是对沈念之提出了新的要求,沈父想要沈念之考上A大,尤其想让沈念之跟姐姐沈沛之一样去念经济或者金融。
甚至……
“爸爸对你的要求也不高,你考个620分左右,应该不是大问题。”
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只是在随口说一个数字。
620分!怎么可能?!
以她现在的水平,能考上一本线已经很好了!
沈念之觉得沈父说的话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为此,她同沈父在吃晚饭的时候争执了起来。
“沈念之,你能不能有点志气?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考上一本大学就不错了,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出来的?你也太不听话了!”
沈父生气地撂下筷子,晚饭还没有吃完,就不吃了。
父女俩在饭桌上吵了一架,其他人则是在一旁劝架。
但沈念之脾气其实很犟,听到沈父这一句话,更是直接拿起书包就走出家门。
反正,她晚七点就要上晚自习了的。
从小到大,沈念之听多了父母跟她说的这些话。
要她听话。
要她乖巧。
要她顺从。
要她这那。
可是,越长大,沈念之的心里就越是清楚,她只是长得“乖”,不代表她真的“乖”。
很多时候,沈念之的乖巧只是基于自己懒得争夺辩驳而作出的表现罢了。
久而久之,家里人都觉得她乖巧,加之她的长相相比姐妹们而言“无攻击性”,大家都觉得她性子温顺。
可其实……
“念之,有没有人形容过你像只猫?”
初三快要临近中考的那一段时间,沈念之觉得学习压力大,会经常冲何未逢发脾气。
每每当她情绪稳定的时候,何未逢就会这么问她。
“表面上看着是只可爱的小猫,实际上脾气有点差,会张牙舞爪、呲牙咧嘴,还会伸爪子挠人。”
这是何未逢给她的评价。
实际上,当跟何未逢的关系变得越亲近,在面对何未逢的时候,沈念之就会忍不住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性子。
沈念之在何未逢的面前很难做到时时刻刻百分之百的“乖巧”。
或许是因为何未逢一开始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冷漠,之后又表现得太过耐心细致的缘故,让沈念之看到了他待人不同的那一面。
或许是何未逢在每一次给她补习的时候,总会说一些令沈念之刻骨铭心的话,让沈念之忍不住表露出真性情。
更何况,何未逢的辅导方式和那些家教一直不同。
何未逢和她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我要做的事情其实不是教你学会学习,而是让你找到对于每一个学科的兴趣。”
何未逢的教育理念像是黑夜里的一束光,照亮了沈念之迷茫的学习道路。
而何未逢也总能包容沈念之耍的小性子,比如……
在何未逢即将回m国参加硕士学位毕业答辩前,他答应了即将中考的沈念之的请求,帮她跟班主任请假,实则带她逃了一天的课。
那是沈念之第一次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跟何未逢一起,沈念之却会觉得心安理得。
想到这些,此刻四下无声的教室里,沈念之能听到的是其他同学翻动书页的声音,但这些声音却让沈念之更烦躁了。
她现在真的是一点学习的心都没有,而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天。
“诶,沈念之,刘老师找你。”
忽然,沈念之的手臂被她的同桌戳了戳,同桌的声音传入沈念之的耳中。
刘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
听到同桌这么说,沈念之的身体先是一顿,随之,她抬起头来,扭头看向同桌,瞧见同桌指了指教室后门的方向。
顺着同桌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沈念之果然看到了在教室后门站着的刘老师。
沈念之当即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她的座位是靠墙的,当她站起来之后,同桌给她让了道,让沈念之从里头走出来。
与刘老师一同走向教师办公室的路上,刘老师并没有主动跟沈念之说话,而沈念之心里有着许多种想法。
也许是何未逢已经跟刘老师请假了,所以刘老师才会找她?
这是沈念之的脑袋里最先冒出来的想法。
而当沈念之跟着刘老师走进教师办公室的时候,除了在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沈念之还在刘老师的办公位前看到了一个背对着她站着的高大身影。
他身上穿着她熟悉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的牛仔长裤,头发应当是才刚修剪过,从她熟悉的发型变成了她不熟悉的寸头,怪……短的。
在四月初的云城夜晚里,夜晚的微风吹拂着,带走初夏的燥热感。
“沈念之,这是你哥哥?”
刘老师坐回自己的办公位上,扭动办公椅,看向沈念之。
闻言,那个高大的身影转过身来,在办公室天花板顶上白炽灯的照映下,沈念之看清楚了那一张冷峻面容。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未见,何未逢那未曾让她陌生的脸在这一刻又变得更加清晰了。
沈念之微抬起头,瞧着那一束照在他身上的灯光,当视线与他并无任何意味的目光交集时,沈念之垂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指尖下意识绷直,朝刘老师点点头。
“老师,我刚刚的请求,还希望老师能够理解。”
何未逢开了口,声线清冷,但语气听起来却十分严肃。
突然听到何未逢这么说,沈念之又朝他的侧脸看过去。
她不知道何未逢此前都跟刘老师聊了什么。
“我也知道这件事情能在高考之前解决掉最好,我也能够看出来沈念之最近的状态的确受影响,但是一个星期的时间还是太长了些,科任老师们的上课节奏是很快的,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让沈念之落下不少的复习进度了。”
说到这里,刘老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摘下鼻梁上顶着的眼镜,揉揉自己的眼睛,又把眼镜戴上。
她就知道班主任会这么说,上了高三之后的第一次班会,班主任就跟班里的同学强调过,如果要请假,最多只能请一天,不论什么事情。
听到刘老师这么说,何未逢扭头瞄了沈念之一眼,他看到眼前站姿笔直的小姑娘在听到班主任这么讲之后,表情迅速地变得恹恹的,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像是一只没什么生气的小猫。
“念之,你先出去一下。”
何未逢再次开口,示意沈念之出门。
闻言,沈念之抬起头来,眨了眨眼,在不明所以之际,她又一次接收到何未逢的暗示。
接着,在刘老师更加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沈念之走出了教师办公室,待在距离办公室有两米远的走廊里。
“刘老师。”
确认沈念之已经走出教师办公室后,何未逢扫了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一眼,目光最后才回到刘老师的办公位上,看到了办公位上挂着的工牌。
“我当然是理解你的顾虑,但是……”
何未逢站在办公桌前,右手放在办公桌面上,食指指尖在桌上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语速与指尖频率趋于相同。
五分钟之后,一阵微风吹过,吹起沈念之发鬓前的碎发,而她听到了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的脚步声。
当沈念之回头看时,她正好看到何未逢从教师办公室里走出来,还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一张a4纸。
何未逢走近后,沈念之才认出那一张a4纸是请假条,于是,她原本无光的眼眸里瞬间亮起了光芒。
“我在校门口等你,你先回宿舍收拾好要带的东西。”
何未逢将那一张请假条递给沈念之。
沈念之低头看着请假条上的请假期限,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
七天!
何未逢帮她请到了七天的假期!
“高兴了?那不如回去边收拾东西的时候,边想一想,你从今晚开始,要跟我一起做什么刺激的事情?”
何未逢盯着小姑娘脸上恹恹的表情转而变成惊喜与兴奋,那雨过天晴的表情,让他忍不住觉得好笑。
接着,他朝她微微弯下腰,轻声提议。
“啊?”
一起做刺激的事情?
听到这么一句话,沈念之愣了愣,随即眨眨眼,有些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