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年瞠目结舌，一时没忍住：“备……备孕？”
他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让她怀宝宝……
栀年心里骂了男人好多遍，不自觉地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真的想要他和她的宝宝吗……遑论她的这个孩子是否名正言顺，遑论她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是他的情人。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他真的会好好爱这个宝宝吗……
栀年在心里问了自己，也在自己的眼神里问了问他。
顾君弦已经脱掉了那一身黑色风衣，换上了一身家居服，显得比平常更平易近人。
他的双眼皮褶皱似乎明显比平次多，明明长着一对深情的桃花丹凤眼，面上五官却凌厉锋芒毕露。
男人现在脸上没有表情，穿着家居服看着比平常温柔了许多，栀年看着他的眼睛，努力想在他的眼睛里找出一点……
他真的渴望要这个孩子的痕迹。
可惜她失败了。
顾君弦已经恢复了原来那种矜贵淡漠的冷淡气质，不再是靠着她的脖颈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好像刚才他趴在自己耳边，那些缱绻入耳的呢喃低语，都只是错觉。
栀年觉得面前的男人就好像有很多副面具，有很多个影子，在同一个人身上交叠。
顾君弦回应道：“嗯。”
而后男人侧过身，对旁边坐在苏栀年旁边的中年女人颔首，示意她继续。
那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面色沉稳，看起来像是妇科和产科方面的专家，架着一副眼镜。
“小姐现在身体非常虚弱，想要成功怀孕还是得调理很长一段时间。备孕期间，小姐可以多吃些叶酸复合营养片，营养均衡和规律锻炼。”
那女人又看了眼顾君弦，继续说道：“先生如果抽烟喝酒的话，备孕期间尽量就不要吸烟喝酒了，会对精子质量产生影响。”
顾君弦脸上一抽，没作声。
就差把“你他妈看我像是不行的样子吗”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女人一看就是妇产科的专家，对着顾君弦这么一张臭脸还能泰然处之，把这种话说出口。
换在以前，栀年听了，肯定会扑哧一声笑出来。
可现在她笑不出来，医生的话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已不再纠结。
她不能要这个孩子，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也和她一样，有一个不幸福的童年。
“小姐还有些低血糖，身子亏空的非常厉害，先生还要注意房事的频率。规律的房事也是备孕成功的关键一环。”
顾君弦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完全黑掉了，语气也生硬了几分。
顾君弦或许是因为术业有专攻，对医学方面一窍不通，不能再摆着原来的臭架子，忍住了对医生没发火，即使是前面吃了瘪依然还没有动怒。
他嶙峋喉结动了动，开口问道，语气生硬：“一周能做几次？”
坐着的中年女人一怔，也是没有想到他这么直白。
女人咽了咽口水：“一周不要超过三次，注意房事和谐，备孕才能成功。”
顾君弦应下，续道：“还有呢。”
女人那一副妇产科专家的气势已经完全因为顾君弦黑脸的震慑被压了下来：“这……房事进行期间多注意女方感受，可以提高怀孕概率，还有多关注女方生理期。”
说到这里，女人正色道：“这位小姐宫寒的毛病非常严重，一般在医学上来说，宫寒毛病严重的……”
女人顿了顿：“就不太容易怀上。”
顾君弦直起弓着的身子，眉头皱的很深：“怎么造成的，怎么解决？”
中年女人推了推眼镜：“这个毛病有多种原因，我看小姐体质不算太好，一个原因应该是先天体质问题。还有一个就是可能是劳累过度。”
顾君弦往栀年那边看了一眼。
女孩儿在他身边对比看起来，简直是小的可怜，弱的一只手便可以捏碎。
顾君弦突然想起在资料上看到的，她这四年，做的那些兼职。
修老化电路的？服务员？洗衣服？
别的女孩儿十八岁都是温室咖啡牛奶玫瑰，她却要端着盘子走来走去，奴颜婢膝地对着别人。
还有她那在顾家做佣人的那几年，别的女孩儿十几岁都被父母养着宠着，去快乐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
顾君弦突然想起他那三妹顾双月。
因为她是女孩儿，也不是家里老大，自己的父亲从未让她做过一点重活儿。
那她的童年，究竟怎么过来的。
顾君弦突然才发现，从前从前，他都没有注意过、在意过这些事情。
或许是被这医生的话触碰到了那些从未关注过的地方，让他突然想起来。
她那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栀年听的一愣一愣的，心里被顾君弦那句“备孕”搅动的泛苦泛涩。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没有注意到顾君弦脸上的神情，也不是没有注意到顾君弦对她的注视。
只是她现在没心情，也没工夫探究那个视线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怪她，先天体质差吗？
栀年心底苦涩，应该是的，毕竟他对她说过“怎么成天病恹恹的”。
他向来不会注意自己，也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他唯一贪恋的，只有她的身体。
顾君弦神色幽暗，对医生点了点头，直起身子：“谢谢。”
中年女医生也是没想到这个气压这么低冷的男人会对自己说谢谢，她只知道面前的男人身份尊贵，床上的女孩儿更加是男人现在娇宠的宝贝。
若是栀年能听到这位中年女人的心声，她肯定会自嘲很久。
她哪里算男人娇宠的宝贝，明明温言才是。
她现在让外婆好起来，让子皓哥哥好好过他的日子。
然后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
中年女医生整理好东西，便退了下去。
半晌。
栀年坐在床上，终究是没忍住，没了前几天那副已经加装出来的乖顺模样。
栀年幽幽地问道：“为什么要备孕，为什么要我生孩子……”
女孩儿一双星眸空洞洞的，眼底无物，迅速泛起一层氤氲水雾。
而后，女孩儿转头看着顾君弦：“你要结婚了，我怀孕了，这个孩子……”
栀年顿了顿，咬着牙道：“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