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椅子上。任由阿黛拉为自己理发是一种享受。
这是一种独属于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彼此贴近,彼此交流,彼此信任。在这剪刀挥舞的一段时间里,时光只为两个人而流逝。
或许想要时间走的再慢一点,能够更久的品味这样的美好。但是局长不能慢下来。她的脚步不能过多的停留。狄斯发生的一切都在催促她,逼迫她尽快处理完这一切的事情。
也因此,相逢除了感动,除了喜悦。还多了一层探究,一些犹疑。这让本应该在异世界,为相逢喜悦的两个故人之间产生了一层隔阂。
局长需要知道阿黛拉袭击别人的原因。若只是攻击犯罪者,那么自然可以有所开脱。但是阿黛拉又为受害者剪去发丝,让他们失忆,为伦敦的警察们带来了一些麻烦。暴露了自身特点和能力的同时,也让约翰国的一些人盯上了阿黛拉。
局长想要知道,为什么低调了许久的阿黛拉突然就高调起来,甚至将大雾覆盖伦敦的几个街区。
对于各国政府和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这种行为无疑是在宣告自己的威胁性。让自己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乃至于成为攻击的靶子。
局长想要尽快解决这一切。她不希望看到约翰国的特殊部队出动,对阿黛拉下手。
阿黛拉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替局长修剪着悄然长长的头发,熟悉局长的她很快就将发型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现在工作结束,可以聊一聊那些让人不太愉快的话题了。
阿黛拉坐在一把单人椅上,斜靠着。姿势就像当初在审查室见到她时的那样,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又在局长注视她的时候收敛起来,露出标准的温柔面具。
“局长现在是打算审问我了吗?”见局长在自己的对面坐下,神情严肃。阿黛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这样微笑地说了出来。
阿黛拉看起来好像是不在意的,但是局长却不这么认为。她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审问,只是想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罢了。突然弥漫的大雾让我有点担心你,担心,你是不是又丢了自己的剪子?或者你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
局长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笑容。有点俏皮。阿黛拉自然也想到了当初的事情,她的眸光温软,轻笑着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对局长的无奈。
“当初弄丢我剪子的人。就是您呀。”她曾经将这一段过去遗忘,又在局长的帮助下一点点的拾起。
有的时候阿黛拉会产生一些奇怪的记忆错位。将本没有发生的事情安在局长的身上,然后做出相应的安排。
就好像现在她在说自己曾经目睹过局长捧着一本昆虫手账,在低声的哭泣。
“我不希望您难过。所以我要为您剪去您的烦恼。只是头发而已,并不会疼。咔嚓一下就可以解决。”
“你记错了。那不是我,是斯洛恩街上的一对情侣。他们是你的邻居,还记得吗?”
局长又一次的纠正阿黛拉的记忆。但是很明显,阿黛拉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想要和局长能够维持一份日常的谈话罢了。
因为过往的经历,阿黛拉对日常形式感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而局长想问的问题,无疑并不符合日常的标准,更何况,最后一句话,局长用的是肯定句。
阿黛拉是温柔的,她乐于倾听人们的烦恼,乐于为人们服务。但是她的温柔同时又是一层冷漠的外衣,将自己心和他人牢牢的隔开,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她自己剪断。
所以当她表示抗拒的时候,局长的态度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她知道,要是自己再不管不顾地问下去,估计,替自己理发的就不是那几把普通的剪子了。
双方的谈话迂回着,迂回着,终究还是来到了这个话题。
在局长的软磨硬泡下,阿黛拉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她轻轻的诉说自己之前的见闻。
突然来到这个世界,阿黛拉无疑有点惶恐,但是陌生的环境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在狄斯城的时候,阿黛拉就经常搬家。每一次都是新的地方,每一次都是新的交际,每一次都是新的生活,她能够很好的适应新的环境。
再加上阿黛拉本人优秀的亲和力,不论在哪里,她都可以和周边的邻居们相处融洽。所以一开始,这里多了一家理发店,大家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同。甚至因为阿黛拉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大家还经常光顾她的生意。
事情的转变是从上个月开始。
那一天,阿黛拉在理发店打烊后,独自一人漫步在伦敦的街头小巷。
这里的氛围跟斯洛恩街很像,也跟狄斯城的很多地方很像。哪怕见不到局长,哪怕身处异世界,阿黛拉也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极端的情况。
她的心境一如既往的平和。至于暗处那些生长的发丝,她学会了如何去忍受,如何去平静地对待。
在一个小巷子里,阿黛拉被一个人用力的撞倒了。她没有生气,甚至想要搀扶那个人。但是那人头也不回,满脸惊惶地跑掉了。
阿黛拉向着小巷的深处继续走去。然后在那里见到了属于伦敦这座城市的阴影。
人性的丑恶为什么会存在?一定是因为烦恼太多了吧。
因为自己的烦恼太多,没办法排解。所以才会想着要向他人施加恶意。
阿黛拉这么想着。
理发师阿黛拉没有办法为他们排忧解难,因为他们基本不会去理发店。但是浓雾深处的怪谈疯剪子可以。
于是从那一天起伦敦各处的小巷中,时不时会突然生出浓雾。那些穿着打扮看起来就和常人不同的家伙们睡在一个个的巷子里,也不会有人去在意。
毕竟流浪汉经常能见到,只不过是又一个睡在街头的人罢了,谁又会去在意呢?
阿黛拉想要帮助别人剪去烦恼。但是她自己的头发却越长越长。
这些头发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全都化成了,弥漫在伦敦的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