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走访经验让田玉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用怎样的语调,配合怎样的表情,说出怎样的话语。
他做的很好,刚刚那略带笑腔的话语让吴蔚感到如坐春风。
曹阿姨闻言也宽心了不少。不过在吴蔚看来,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自己院里走出去的孩子惹了事,这既有对孩子的担心,也有对孤儿院教育的忧虑。
“我们的能力终究还是有限,没办法尽善尽美,”曹阿姨重重叹了一口气,看向田玉的眼睛,“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我们孤儿院的孩子,若是有什么赔偿,我们也一定会全力配合,但是请一定跟我说一下到底是谁作出了什么事!”
此言一出,五人皆感震惊。别说是普通机构了,即使是在一些地方联盟,成员出事,联盟也会立刻与其切割关系。这孤儿院不仅没有回避,反而主动上前承担责任,连到底出了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如此姿态,真应该让更多人看到,陌垠市孤儿院能如此出名,想必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黄宏正要开口解释,却被田玉拦住:“还是等我们先见到院长再说吧。”
大楼中,院长办公室隔壁,接待室内。田玉五人被安排在此等候孔院长的到来。可是他们左等右等,连杯中茶都空了好几次了,孔院长却依然没有到来。
“孔院长似乎很忙啊,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改日再来拜访。”田玉放下茶杯,里面又一次被喝干了。
“实在不好意思,院长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曹阿姨为田玉续上茶水,她已经催过院长好几次了,“她马上就来,请各位再等一等。”
她拿起热水瓶,往茶壶中倒满水,然后将热水瓶放回原位。等做完这一切,她抬头看向田玉的眼睛:“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嗯?”田玉被她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话弄得摸不清头脑。
“你现在是在使用能力吧,”曹阿姨指了指田玉正在幽幽发着蓝光的眼睛,“我也是蓝色环形瞳,我了解的。一直启用能力很累吧,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们在安保方面很下功夫,在这里你可以放松一点。”
一般情况下,能力者无法长时间、高强度地使用能力这就是一支队伍中往往会有一人,有时候甚至会要求有两人拥有绿色梭形瞳,负责为其他队员补充能量以及治疗的原因。
不过田玉曾在比武大赛上学习到了将能力二十四小时开启的方法,因此他的右眼一直在散发着蓝光。与他同行的几人已经习惯了这件事,不过曹阿姨应该是第一次见到。
黄宏嘿嘿一笑:“曹阿姨有所不知,我们田队是大海取盐——”
他话未说完就被田玉拦下:“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
说着他右眼发出的蓝光逐渐暗淡,直至消失。
田玉紧接着说道:“之前机场发生的事情曹阿姨应该也听说过了,我们的时间实在很紧张。如果孔院长实在抽不出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下次再拜访。”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曹阿姨又往五人的杯中添了些茶水,也不管上次倒完后他们有没有喝过,“孤儿院比较偏,你们来一趟不容易,有什么事情还是今天能解决的就今天解决掉。院长马上就来,我再去催催。”
“也怪我们来得太突然。还是麻烦曹阿姨了!”田玉依旧是一副和气样。他双指叩桌表示感谢,拿起茶杯对其细嗅一番。以前总是用能力探查周围,现在停止使用能力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不不不,你们辛苦了!”曹阿姨将茶壶放到茶几中央,快步走了出去想要再次催促孔院长。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说了多少次马上就来了!有没有空就一句话的事,把我们在这里吊着算什么事!”黄宏嘟囔道。他现在积累着满肚子的茶水,只想找一个发泄口。
“孤儿院是陌垠市的一个重点福利机构,孔院长年纪也不小了,事情多一点,动作慢一点稍微理解一下吧。说不定我们来时看到的救护车就是从孤儿院里开出来的,院长有更重要的事情忙呢?”周枫倒是觉得可以理解。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我总感觉孔院长是故意让我们等着的。”这个推测实在太失礼了,吴蔚只能轻声对田玉说,向他征求意见。
“故意的,不会吧,她图啥啊?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东方明压低声音提出了质疑。
“到底是怎样,我们片刻之后就能知道了。”田玉没有那么多顾虑,该怎样说话就怎样说话。他拿起茶杯想再喝一口茶,却不小心被茶水烫了嘴。没有触觉对温度的敏锐感知还真是不方便呐。
不多时,接待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有一人走在曹阿姨前面,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这想必就是孔院长了吧。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院里的事情比较多,让大家等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在此先向各位道一个歉。”她向田玉伸出了手。
如果不是提前看过孔院长的照片,没人会想到大名鼎鼎的陌垠市福利院的院长会是这样一名身材娇小的驼背老妇人。岁月将她的黑发染成了银丝,责任压弯了她的脊背。她身穿布衣,外套一件毛线背心,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大约七十岁的样子,不过说话中气却很足。左眼是绿色环形瞳,共有六环。
此时老叶也应该有六环了吧。黄宏在心里想着。
田玉立刻起身,弯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也很粗糙。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撑起了这一所孤儿院,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这里的孩子们有了家的感觉。
“是我们唐突了。”田玉笑道。
孔院长示意田玉坐下,她则坐上了曹阿姨为她搬来的沙发。
“这里最早就是在联盟的资助下建立的,联盟永远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永远欢迎联盟的来访。”孔院长嘱咐曹阿姨将他们的茶杯满上,“我已经听曹阿姨说了你们的来意,请允许我们为联盟略尽绵薄之力。”
“那就麻烦贵院了,”田玉点点头切入正题,“请问孔院长有没有听说过钱赤峰这个人?”
孔院长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对曹阿姨轻轻招手,待她凑到自己身边后,对她耳语了几句。
曹阿姨闻言匆匆离开,孔院长则对众人介绍道:“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这孩子应该是在他七岁的时候来到院里的。钱赤峰这孩子……唉!这孩子他苦啊,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亲人接连去世的痛苦。”
二十年前的人与事孔院长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这是田玉没有想到的。或许这就是这家孤儿院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可以跟我们介绍一下他吗?”田玉继续问道。
孔院长点点头,靠在沙发背上回忆过去:“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体验了许多我们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自幼丧母,父亲虐待,家境贫寒,亲人去世……所以他比别的孩子更加孤僻,也更叛逆。不过我始终相信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定存在着一个温柔的好孩子,他只是将自己层层包裹在了一个坚硬的外壳中不让人轻易发觉。”
她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很想去接触他的内心,可是用了十年时间却依旧没有成功。”
遗憾、可惜、悲伤。黄宏从她的语调中听出了种种情感,他也从中体会到了孔院长深深的无力感。
花了十年时间却一无所获,这任凭谁都受不了吧。
“后来他成年了,按照规定也就离开了。我本来想为他安排一个在院里的工作,让我有机会继续帮助他,可是他拒绝了,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孔院长换了一种意料之外,却又早已了解的语调,“他,是在外面犯错误了,是吗?”
田玉点点头,将钱赤峰与其他六人在太平市的所作所为全部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他们陷入昏迷的那一部分。
孔院长听完叹了口气,将自己深深地埋入沙发。良久才开口:“我早已知道他会出事,可是没想到会这样。”
她早已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但是田玉从她的声音中一丝哭腔。
“他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我们孤儿院愿意承担一部分赔偿,就算是……就算是为他赎罪吧!”
“那倒不必,这种事本来就在联盟的补偿计划之内。”黄宏急忙解释道。怎么自己查案,查着查着不仅没花联盟的钱,反而还给联盟带回了一笔钱去,这也太过分了。
正在黄宏说话间,两声叩门声打断了他。是曹阿姨回来了,她的手中还拿着一个淡黄色的文件袋。
孔院长接过文件袋,又将它递给了田玉。
“这是钱赤峰的档案。时间久远加上我年纪也大了,记不得那么多详细的事了,所以我让曹阿姨直接把他的档案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