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见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保镖，顾老爷子脸色登时就变了，凛冽的眼神一扫，落在一个劲擦汗的管家身上，“他回来了？”
顾老爷子没有指名道姓，管家却知道他问的是谁。
“小顾总刚回来，这会在三楼。”
顾老爷子哼了声，阴阳怪气损道：“他不是不屑来我这？带这么多人过来，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管家在顾家老宅工作四十年，对顾老爷子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虽说他平日里对小顾总爱搭不理，甚至有时候表现的有些冷漠，但内里他其实很在意这个唯一的孙子。
当年老爷子疼大小姐是真大，可权衡利弊之后，不择手段也是真大。
可能大小姐暴毙消息传到帝都时，顾老爷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可他内心坚持的信念，又不断推着他义无反顾往前走。
他对大小姐的感情复杂，对小顾总也是如此。
“小顾总Z国行好像不太顺利，回来的时候是坐着轮椅。”管家小心翼翼观察着顾老爷子脸色，见他眉头紧锁一副担忧的样子，连忙补充道：“但应该没什么大碍，我瞧着气色还算不错。”
“什么叫应该？”顾老爷子不满地瞪了管家一眼，拄着拐走就要站起来，谁知楼梯扶手还没碰到，就被保镖伸手拦住。
“老爷子，小顾总吩咐了，谁也不许上楼。”
顾老爷子瞳孔一缩，被保镖的话气笑了：“这是老子的地盘，去哪里还要他允许？让开。”
保镖不为所动。
顾老子气得吹鼻子瞪眼，指着拐杖怒骂：“滚。别让老子说第二遍。”
“抱歉。”
“好好好。好的很。”顾老爷子气得青筋暴突，抬手就给拦着自己的保镖一拐杖，咬牙切齿：“那孽障是反了天了？公司的事务他只手遮天，现在手都伸到老宅这边来。他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
顾老爷子气得肝疼，可没人替他答疑解惑。
管家见他气狠了，赶紧递给他降压药，顾老爷子瞥了眼，想硬气的说不吃，可身体的不适感，又逼得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老爷子您消消火，小顾总或许真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和他恋爱脑爹一个德行，在外面受气了，就知道找老子麻烦。”
顾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怒吼传到三楼，顾之恒眉头微不可察拧紧
倒不是担心顾老爷子怒火，而是他在老爷子保险柜里，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脸色实在难看，保镖担忧上前，“小顾总，您没事吗？”
顾之恒甩上保险柜门，冷眼扫了保镖一眼，语气很冲反问：“你看我像没事吗？”
“……”
主院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听到消息的洛云舒，原本不想趟这摊浑水，奈何佣人来报，说是顾寒笙这会去主院了，她怕出什么幺蛾子，让厨房阿姨装甜汤，提着火急火燎出门。
洛云舒进门的时候，顾寒笙正扶着顾老爷子替他顺气。
顾寒笙长得甜美乖巧，一把得天独厚的好嗓子，软着声音哄人的时候，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就像此刻顾老爷子原本被顾之恒气的冒烟，但听着顾寒笙温声软语的安慰后，反而转怒为笑。
“你这丫头就知道逗爷爷开心，不像那孽障尽知道气我。”
“哥哥只是不善言辞表达，心里其实很敬重爷爷的。”
顾老爷子轻哼两声：“就他那目中无人的性子，会把我这老不死放心里？他巴不得我早死，省的没事碍他眼。”
“爷爷？”顾寒笙跺脚，佯装生气道：“哪有您这么咒自己的？您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可是要生气了。”
顾寒笙说着说着眼眶就红，大有一副，你再乱说，她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顾老爷子是真心实意把顾寒笙当孙女疼，见她真要哭了，连忙出声安慰：“好好好。爷爷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爸，您遛弯回来了？刚好我让阿姨煮了甜汤，您要不要尝一尝？”
顾老爷子瞟了眼她提着的食盒，又看了看门神一样杵着的保镖，没好气说了句：“气都气饱了，哪里吃的下。”
洛云舒噎了一下，面色有些难堪。
顾老爷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叹了口气，声音缓和几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东西先放着一会我在吃。”
随着老爷子这话落下，楼梯口响起突兀掌声，紧跟着保镖让出一条道，顾之恒冷酷的身影出现。
“呵。”顾之恒嗤笑一声，视线从洛云舒和顾寒笙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顾老爷子身上。
顾之恒目光犀利，尖锐得和箭一样。顾老爷子被看得莫名心虚。
溪亭离开帝都之前明确表态，不许洛云舒和顾寒笙母女进家门。
说他若是敢阳奉阴违，暗戳戳给顾之恒使绊子，回头就要写断亲书。
想他年轻时纵横商场，说一不二，老了养个孙女，还要被指手画脚。
转念一想老宅是祖宗留给他的基业，他想给谁住就给谁住，他们父子俩不爽就憋着。
这般想着。
顾老爷子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你带这么多保镖，到底想做什么？”顾老爷子是质问的语气。
顾之恒收回视线，没有回答，而是对着身后保镖道：“闲杂人等扔出去。”
保镖微微颔首，径直朝洛云舒和顾寒笙走去。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顾老爷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往上窜，厉声呵斥：“住手。老子让你们住手听到没有？”
保镖不为所动。
架着洛云舒和顾寒笙就走，顾寒笙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回头一脸哀伤看着顾之恒，声音凄凉：“哥哥，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
以前是讨厌的。
现在他只当她们母女是跳梁小丑。
听着顾寒笙压抑的啼哭声，顾之恒嫌恶地扯了扯唇。
“吵。”
他轻飘飘扔下这么一个字，顾寒笙嘴巴立刻被捂住。
碍事的人走了。
顾之恒从兜里摸出根烟擎在指尖，自从知道他家小姑娘闻不惯烟味，他就把这玩意给戒了。
只是现在胸口那股憋闷之气，快要压得他喘不气了。
打火机砂轮发出啪嗒一声响，烟被点着，顾之恒低头重重抽了一口，才抬眼瞥了眼满脸怒气的顾老爷子。
“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出尔反尔？”
关于顾女士和他老子的过往，顾之恒是知道一些，青梅竹马的情谊，长辈默许的感情，甚至在奶奶病逝前，还未两人订下婚期。
不出意外。
顾溪亭毕业那一年就会娶顾女士。
偏偏这时候顾老爷子一反常态，用尽手段逼两人分手。
外界都在传顾女士门第低，顾家那样的门楣看不上她。
可如果一开始就看不上，就不会早早订下婚期。
更何况看着顾女士和顾溪亭结婚，是奶奶临终的遗愿，依着老爷子对奶奶的感情……
“当年你为什么逼着我爸妈分开？”
顾之恒这话问的突兀，顾老爷子始料未及。
他心里隐隐不安，又装作不以为意：“能为什么？溪亭什么身份，溪棠又是什么身份？顾家当家主母，无论身世，样貌，才学，三者缺一不……”
顾之恒态度强势打断他，“是因为顾女士是辛家血脉？”
他这话犹如惊雷劈下，顾老爷子瞳孔地震。
他竭力想表现得从容镇定，可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他的情绪。
“辛家？什么辛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老爷子眼神闪躲，掩饰性去抓身边东西。
“上一辈人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不想要再提了。你闹也闹了，吵也吵了，没事就走吧。”
“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他们门不当户不对，而且那是公司内部出现危机，顾家需要一个能稳住局面的联姻对象……”
“不要拿你忽悠外界的那套忽悠我。”顾之恒打断他：“我不是我爸，他有顾虑，但我没有。”
顾之恒目光冰冷，“把我逼急了，什么混账事，我都干得出来。”
顾老爷子平生最讨厌被威胁，被他话这么一击，火气也起来了，破罐子破摔：“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放心。我不会动你。但……”顾之恒眯了眯眼，话锋一转：“我会动你在意的东西。不如，就拿门外的两人开刀，爷爷觉得如何呢？”
顾老爷子眉心一跳：“顾之恒你疯了不成？笙笙和云舒怎么说也是陪着你长大的人，你非要对她们赶尽杀绝吗？”
顾之恒眸色一暗：“那就看爷爷如何取舍了。”
顾老爷子绷着脸，眼神凶狠瞪着他，“你非要这样？”
顾之恒耸了耸肩，对着保镖吩咐道：“把人扔进狮园。”
“你敢？”顾老爷子怒目圆睁，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我有什么不敢的？”顾之恒咧嘴一笑，“更何况这本就是她们欠我的。”
洛云舒和顾寒笙被拉上车，起初两人还装模作样哭哭啼啼，可随着路线越来越偏僻，两人脸上纷纷露出惊恐之色。
洛云舒这会也顾不得端不端庄，慌里慌张拍打着车窗。
“放我们出去。你们要干什么？要带我们去哪儿？”
“你们要是敢伤害我们，老爷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停车，停车……”
不管洛云舒怎么叫唤，保镖全程冷漠脸。顾寒笙看着自乱阵脚的母亲，嘴角流露出不屑的蔑视。
蠢。
哥哥真要她们的命，就不会多此一举。如果她猜的没错，他是拿她们威胁爷爷。
至于原因就太简单了。
顾寒笙勾了勾唇，缓缓把头埋进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