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幽幽道:“就是我也不信啊,成亲几年才有子的人家也不少,听说王探花就是他老娘五十岁才怀上的,他父亲做了无数好事才得了他,是当地的大善人。姑父一定是觉着父亲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他撤状子。”
小儿子叹气道:“真希望姑父能早点明白,不要再做这种仇者快亲者痛的事了,不过是几万两银子,何必如此较真。”
徐大人跺足:“好大儿,你倒是说到点上了,他现如今被蒙在鼓里,当然不信,不如让你堂兄多寻些人把消息传出去。”
“那官司呢?”
徐大人道:“官司不急,让晋王帮我们寻个讼师,这官司又不是定北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的。”
父子三人议毕,就打算趁着这些日子定北侯府办丧事,赶紧把消息传出去。
……
顾六夫人的棺椁被移到了灵堂,府里也搭建好了经坨子供僧人和道士分别做法事。
按照礼制,平民停灵为三日,士人为七日,百官十四至二十一日不等,但钦天监推算的是四十九日,故顾六夫人的棺椁停放按民间常用之法,吊丧十四日,之后便搬至府中偏院停放,待满四十九日之后方才出殡。
因此,侯府请了僧人和道士皆做四十九日的法场。
发丧之后,得了消息前来侯府的人络绎不绝。
虽然顾六夫人只请了五品宜人的诰封,但东宫、齐王府、秦王府、晋王府、祁山王府、安国公府、镇国公府、秦国公府、穆国公府都来人吊唁,更不用提三公九卿,朝中百官了。
好在顾氏族人相帮着招待,才不至于乱了手脚。
虽有得力的红叶、红棉等人,秦鸢也还是累得不轻,顾老夫人年纪大了,只陪王妃、公侯夫人说话,其他的女眷往来全都靠她出面应酬。
迎来送往就不是小事,更不用提对管事、管事妈妈们的管辖了,秦鸢也顾不上操心顾侯爷的事,每日忙碌,累得到了晚间沾床便睡。
过了几日,来客少了许多,李郎中这才带着小东前来吊唁,顺便为顾老夫人等人请平安脉。
秋菊来前堂寻秦鸢:“老夫人请了脉,又想着孩子们年纪还小,这也忙碌了几日,整日又哭又拜的,只怕身子骨受不住,就说让夫人带着孩子们一同去摸个脉。”
秦鸢道:“也好,我这里留几个人守着便是。”
戴氏每天都过来帮忙招待女眷,当下便道:“夫人只管放心去便是,这个时辰也没什么人来,便是来了,也有我们在呢。”
秦鸢便带着几个孩子去了上房,顾老夫人、顾侯爷、顾六爷、顾宝珠惧都已在了。
小东迎了上来,先看了她的面色,才道:“给夫人请安,夫人近来可好?”
秦鸢点点头,道:“谢谢小东记挂着我,近来虽然忙碌,但也还好。”
李郎中也窥了眼她的面色,随即便收回视线,继续给顾六爷扶脉。
众人见过礼后,秦鸢便挨着顾老夫人坐下,康哥儿、福哥儿则和小东厮混到了一处,有了同伴,两个孩子的悲戚之色消融了不少,增添了些许活气。
瞧他们凑在一处说悄悄话了,顾老夫人道:“鸢儿,好亏有你在,不然这家里不晓得乱成什么样子。”
秦鸢要了水净手,接过秋菊捧上的葡萄,给老夫人剥皮,闻言抬头道:“娘说的过了些,这都是按照府里的旧例斟酌加减办的,若要是我平白去做,那是万万不能的。”
顾六爷立即接了话道:“三嫂过谦了,母亲说的很是,三嫂才掌家多久,即便有旧例在前也要费不少心血。”
他虽然不管事,却不是不记事。
父亲和几个兄长的丧事,他都经历过,当然知道秦鸢操办的究竟如何。
说罢,顾六爷瞅了眼顾靖晖道:“我三哥虽然当众不说,心里也定是这么想得。”
秦鸢没看顾侯爷,顾侯爷也没看秦鸢。
顾老夫人道:“老六说的是,老三别以为这些事情简单,这一大家子几百口子人,管起来很是不易。不说别的,就说迎来送往诸事,香火、杯盏等物都得有人看着点算,不然一场丧事办下来,就是没有人在里面做耗贪污,只怕也要损耗不少银钱,略略松弛些,就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飞快地瞥了眼秦鸢,顾侯爷竭力掩下涌上心头的苦涩,硬声道:“娘说的是,儿子从未觉得简单,夫人这些日子的劳累儿子全都看在眼中,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
顾六爷垂下眼帘,一只手在身侧轻握成拳,浑身战栗。
三哥他不对劲。
若是以往,三哥早就柔情蜜意地看向三嫂了,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嘴巴上说这些好听的废话,人却毫不亲近。
顾六爷内心乱成了一片。
顾宝珠问:“娘,六嫂往日里也并不怎么交际,怎么这么多人来吊唁?”
顾老夫人道:“你还小不知道,红白喜事走动的都是人情世故,你三哥如今得势,亲王公侯都要给个颜面,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说着说着神情就有些低落,道:“你未曾谋面的几个哥哥办得都没你六嫂的热闹。”
顾六爷赶忙道:“母亲,今非昔比了。”
顾老夫人强笑道:“对,今非昔比了,我这话也是说给你们听的,人情薄如纸,咱们礼节上别出错就行,也别被这些虚头巴脑的糊了眼,咱们倒霉的时候,狗都不理,得势了谁都要来走动。你们要守住本心,不要翘了尾巴,须知一时得意不算什么,能得个善终全家平安才是难事,切记要多做善事,多惦记着对咱们好的人。”
众人都道:“记住了。”
李郎中一一把过了脉,道:“几位主子的身子骨都还好,就是小少爷和小小姐年纪还小,荤腥全都断了只怕是熬不住。”
顾六爷拉着李郎中道谢,又问有无什么忌讳之处,李郎中道:“年幼失恃极是难熬,晚间没有做噩梦痛哭惊厥已是难得,过些日子慢慢调理便是,只饮食上不能过于苛刻了。”
他只是个郎中,总不能说让孩子们守孝期间不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