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锡儒带着洪府一众下人大大咧咧地劈开了昌平侯府围住他们的人潮，皮笑肉不笑地走到了梁氏面前。
“见过老夫人。”
他嘴上说着“见过”，腰板却连做做戏弯下去也不弯。
“之前晚辈跟昌平侯府有了一些小误会，圣上垂怜，准许家妹与府上和离，今日前来， 特地携圣上手谕，请侯爷签下和离书，好让家妹跟晚辈回去洪府。”
说到这里，洪锡儒脸上的表情依旧还是那种目空一切、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像是没有发现梁氏以及身边人的异常。
直到环顾一周，发现周围一片破败且纵观四周都没有看到洪氏的身影，洪锡儒的脸上才出现了疑惑。
“这里是扶摇堂吧，我没有来错吧？可是为何这扶摇堂不过才短短一个月，就破败成这样？难道这里一直都没人居住了？”
早在洪锡儒出现的那一刻，梁氏就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凑巧，苏祺顺才被带走，她才打开扶摇堂的大门，洪锡儒就巴巴前来要人？
“纵然洪大人手执圣上手谕，也不是你带人闯入我昌平侯府打伤我昌平侯府下人的理由吧。”
梁氏努力维持自己面上的淡定，心中早已慌成一团。
她想转移话题。
洪锡儒眼神暗了暗。
“你们谁对昌平侯府的人动手了？”
洪锡儒带过来的人纷纷摇头否认。
“大人说笑了，咱们都是从洪府出去的，代表洪府的脸面，怎么可能随意对昌平侯府的人动手？”
洪锡儒饶有兴致地看向梁氏那张从白涨红的老脸，“那...”
丁大贵看到事态不对，立刻哆嗦着身子走到洪锡儒以及梁氏面前跪了下来，“老夫人开恩，是奴才不小心踩空楼梯磕碰到了...”
丁大贵话没说完，梁氏已经不顾形象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倒丁大贵。
“没用的东西，连个路都走不稳，拖下去，乱棍打死。”
洪锡儒全程连眼皮都没有跳动一下。
“你们府上的闹剧，我已经看完，老夫人，是时候放我妹妹了。”
说话时，洪锡儒的眼神极有穿透性，仿佛下一刻就把梁氏心里的所有想法全数看穿。
“老夫人...”
赵嬷嬷轻轻扯了扯梁氏的衣裳。
梁氏如梦初醒。
“这里是昌平侯府，我儿一天未签下和离书，洪氏就不能离开这里。”
她的主意倒是打得好。
想要以此要挟洪锡儒卷入苏祺顺的杀人案。
可洪锡儒又怎么可能是那种轻易被人拿捏的人？
“不签和离书也无妨，圣上手谕下来，若是昌平侯府不同意，咱们休夫也可以。”
说完，洪锡儒抬手一扬，洪府下人齐齐上前一步。
梁氏挺直腰板，气场全开，“我看谁敢硬闯？”
她这股“硬闯者死”的气魄，要是换做是平时，唬一下某些草包还可以。
要是老侯爷还在，洪锡儒免不了会多给几分薄面。
可是当他从某人口中知道了梁氏与苏祺顺的真实来历，他现在对昌平侯府这一窝子的玩意只剩下鄙视。
“刚才我要是没看错的话，侯爷好像被京畿府衙的人直接押往死牢那边，一个即将和离的儿媳妇重要，还是自己的儿子重要...”
这下，梁氏算是彻底确定了，这是一个局。
握着红木瑞兽头拐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在一番天人交战之下，洪氏最终挫败地开口，“我们也不知道洪氏的踪迹。”
洪锡儒挑眉，明显不信梁氏的说辞。
像是全身力气在某个时刻被一下子抽走了一样，洪氏连辩驳都没有再辩驳。
摆了摆手，“若是不信，你的人可以跟我的人一同在扶摇堂搜查。”
洪锡儒既然能够这么大张旗鼓地带人前来搜查要人，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他有了圣上手谕，已经不要自己妹妹的脸面了。
可是即使是出嫁妇人，在夫家的地位依旧关系到娘家的脸面。
除非洪锡儒自己也不要脸面，否则他不可能这样有恃无恐。
第二个，那就是...
洪锡儒肯定知道些什么。
比如...
扶摇堂内，洪氏到底还在不在...
在不在？
脑海里灵光一闪，梁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先前都在先入为主。
以为扶摇堂锁上了、遣人前去送饭菜，饭菜吃完了，里面就肯定有人。
可是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洪氏...
梁氏心中慌做一团，面上也表现出了往日六神无主的样子。
“你们没听到洪大人怎么说了？还不去找？”
梁氏发话，昌平侯府的下人才像是重新找回了主心骨，纷纷支棱起来。
洪锡儒一记眼色下去 。
所有下人整齐有序地跟着昌平侯府的人一起搜查扶摇堂的每一个角落。
到底也是曾经的主母住过的地方，扶摇堂的占地不小。
一炷香后，双方的人才纷纷回来禀报。
洪府的部分下人最先回来，“大人，没有发现有活人居住的痕迹。”
昌平侯府后面陆续回来的小厮跟丫鬟也纷纷摇头，“并没有找到夫人的踪迹。”
“一个大活人，就在你们这里失去了踪迹？”洪锡儒明显不信这种说辞。
梁氏皱眉，心里只想尽快打发了洪锡儒。
“既然在这里找不到，那咱们...”
“呵...”
洪锡儒冷笑。
就在这时，两个身穿洪府下人衣裳的人跟两个身穿昌平侯府小厮衣裳的年轻男人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看到洪锡儒，几个人像是重新找回了魂，“大人...”
“什么事这么慌张？”洪锡儒皱眉。
他的声音低沉，带了几分震慑，昌平侯府的下人被吓得连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在后面的小厨房，有一个暗室，暗室里...暗室里...”
话没说完，洪府的下人已经干呕了出来。
“有几具散发着臭味且被老鼠啃咬得不成样子的尸体，那些老鼠，每一只都有猫那么大...”
闻言，梁氏身形一晃。
洪锡儒已经带人快步前往下人小厮刚才说的那个地方。
赵嬷嬷担心地看着洪氏煞白的脸。
“老夫人，咱们...”要不要跟上？
“不必去了。”不等赵嬷嬷说完，洪氏打断了赵嬷嬷的话，一口不怎么健康的牙都快要被咬碎了。
洪锡儒这种“积极态度”，要是她还看不出来他做了什么事，那就有鬼了。
“那些人早有准备，这一局掰不回来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比他们快一步，把侯爷救出来。”
洪锡儒今日来闹事，很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
万一真的如他所说，苏祺顺被送到了京畿死牢...
梁氏已经不敢想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心中着急，洪氏的步子越走越快。
赵嬷嬷跟上，问道，“要告诉府上几位小姐吗？”
梁氏迟疑了一下。
“那几个都是没用的东西，找她们只会坏事。”
眼下昌平侯府已是风雨飘摇，万一再从那几个没用的东西那里漏出一点风声，那么昌平侯府算是彻底完了。
梁氏留了一部分人守在扶摇堂拖延洪锡儒。
自己则带着几个心腹以及昌平侯府的侍卫一同从侧门出门。
一行人浩浩荡荡经过假山。
假山之中，苏心和等所有人都路过以后，从假山后出来。
看了一眼扶摇堂那里守着的下人，又看了一眼往后门走去的梁氏。
“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苏心和小声开口。
她本能地想要去给苏岁安报信。走到一半，她又停住了脚步。
“苏府现在被刑部的官兵围了起来，苏岁安现在自身难保，如果现在去找她，搞不好连我自己都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