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要被活剐的是杨文成。
乔金娘站起来,也走到垛口探头往下看,低声说了一句:“是文成。”
杨文成只穿着一件单衣,双臂伸开被绑在柱子上,眯着眼,好像有些迷糊。他看到乔金娘,轻轻晃了晃头。
三镖赶紧说:“金娘,你回去吧,别看这个。”
“三镖,能不能给他个痛快?”
“当然能,不过,我担心这样会惹急许文山,他急眼了,会让下面的老百姓冲寨门。”
乔金娘点点头:“那好吧,文成死,让他出口气。”
“那你赶紧回去吧。”
“没事,我就看着,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也怂了。”
“金娘,许文山这么干,就是想让咱们吓破胆,乖乖投降。或者是惹怒咱们,让大家冲出去跟他拼命,别中计就行。”
乔金娘哼了一声:“我知道,老娘也不是吓大的。”
说罢,她朝张三魁招招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连水月拎起一支马枪,走到我身边说:“小刀,我到那边高处盯着,免得他们放冷枪。”
寨墙靠山体的地方,修了一间木屋,上面还有个类似了望塔的地方,连水月说完,拎着枪就过去了。
我也悄悄拎起枪,斜靠在垛口旁,仔细盯着下面的情况,随时准备动手。
洪瘸子十分得意,围着小小的台子走了两圈,嘴里喊着:“不听我的话,就是这个下场,都看着吧!”
这时,从不远处的窝棚中,走出几个人,领头的是那个胡大彪,他的身后好像就是许文山。
他们一路走来,许文山戴着日本钢盔,前面始终有两个人挡着,看来十分害怕挨冷枪。
走到前面之后,洪瘸子赶紧跑过去,点头哈腰,把铁皮喇叭递了上去。
许文山大喊:“你们偷袭我一回,我偷袭你们一回,扯平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结仇,就是想借点粮食。谁敢放冷枪,我就烧寨子,一寸一寸烧进去!”
他刚喊完,我听到后面有动静,就见张三魁上来了,他身后的两个小崽子,扛着一个大麻袋,用粗麻绳拴着。
上来之后,他跑到乔金娘身边,低语了几句。
乔金娘冲着下面喊:“许文山,先停火,咱们慢慢谈。你要是敢放冷枪,敢半夜偷袭,我就把粮食全部烧了。”
说罢,他朝着张三魁点点头。
张三魁立刻往麻袋上浇了煤油,点着火,用绳子慢慢放了下去。
麻袋还没放到底,就被烧开了,高粱米散落一地,众人刚想上去哄抢,燃烧的麻袋掉落下来,烧得更旺了。
李半拉子就在我身边,低声骂了一句。
见此情形,许文山赶紧用铁皮喇叭喊:“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准开枪,不然直接枪毙!”
乔金娘听罢,后退一步,躲在了三镖的身后。
许文山朝着身后大喊:“侯军医!”
从后面的人群中钻出一个人,五十多岁的样子,一条长辫子盘在脖子上,穿着不合身的棉大衣,佝偻着腰,十分消瘦。他拎着一个画了白底十字图案的小箱子,从人群中钻出来,慢慢走到了行刑台上。
放下箱子,他又脱掉棉大衣挂在旁边,只穿着夹袄,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白大褂套上了。
许文山笑着说:“侯军医,别让他死这么快,也别让他一直晕着,大家都想看个热闹。”
侯军医点点头,冲着周围的人抱拳拱手,又抬头冲我们说:“在下侯一斗,前清刽子手,献丑了。”
这时,胡大彪噔噔噔跑上来,鞠躬说:“师父,我给你帮忙。”
没想到,这俩人还是师徒。
侯一斗摆摆手:“先打针!”
胡大彪赶紧打开小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铁盒,取出针筒,吸好药水,给杨文成打了一针。
片刻之后,杨文成忽然睁开眼睛,嘴里大骂:“兔崽子们,有本事杀了我!”
胡大彪走上前去,拿出一把小匕首,慢慢把杨文成的衣服割开,扔到了下面。
与此同时,侯一斗从木盒子中拿出一个牛皮包,打开摊在地上,上面插着很多把刀,都很精巧。
他选了一把五寸长的小刀子拿在手里,显然十分满意。之后,他又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小东西,举起来给周围的人看了看。
那东西太小,我瞪大眼睛才看清,好像是一个比拇指略大的鱼钩,后面拴着红色的细线。
就见他把细线绑在左手拇指上,捏住鱼钩,走到了杨文成的面前。
胡大彪从下面拎上来一桶水,舀了一瓢,走上前,猛然泼到了杨文生的胸口上。
就听侯一斗大喊:“当胸一瓢水,洗净今世罪。”
说罢,他左手忽然向前一伸,手中的大鱼钩挂在了杨文成的胸口,再快速一扯,就勾起了一小块皮肉。
杨文成还没叫出声,侯一斗的右手立刻挥刀,割下了那一小块皮肉。
众人一片惊呼,侯一斗举起左手,晃了晃手中的红线,向众人展示鱼钩上吊着的那一小块肉。
胡大彪端着一个小铁盘子上前,把皮肉取下来,放了进去。
再看杨文成,胸口那个小伤口,只有铜钱大小,这一刀割得不深,再加上刚才用凉水激过,没有流太多血。
杨文成轻声呻吟着,可能因为太冷,冻得有些麻木,疼痛感不强。
胡大彪走上前,给他灌了一口酒,大喊:“兄弟,这才第一刀,撑住了!”
侯一斗绕场一圈,大喊:“肚子一块肉,来世福禄寿。”
说罢,他忽然勾住杨文成肚皮上的皮肉,顺手一扯红线,手起刀落,又割下铜钱大小的一块肉。
胡大彪上前取下肉,同时大喊:“这辈子遭大罪,下辈子享大福,兄弟不要记恨,这都是命!”
两块肉,几乎算不上什么伤,但还是把我看得心惊肉跳。
侯一斗快速绕到杨文成后面,又喊了一句:“后背挨一刀,保佑投胎好。”
话刚落音,他左手轻轻一挥,鱼钩就勾在了杨文成的后肩上,手起刀落,又一片肉下来了。
连续割了三片肉,杨文成低声呻吟着,下面的人也不再喊叫,只是默默看着。
我扭头看了乔金娘一眼,她双手扶着寨墙,浑身发抖,低下了头。
钱麻子见了,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杨文成年纪轻轻,就成了乔金娘的心腹,你猜他们俩有没有事儿?”